不知为何,阿依木的眼眶湿润,眼前的物体变得模糊起来,但阿爸的样子在她眼中却异常的清晰,大滴大滴的泪珠掉了下来,淌进罗布泊里。
她终于不再害怕。
“须扎”马力班目光森冷,看向远处正走过来男人。
“马力班,你带着巫师和村民们要对我的女儿做什么?”须扎紧蹙着眉头压着怒气质问马力班,巫师解绳索的动作戛然而止。所有人回头看去,后面的男人一步步向祭祀台前走去,他气势逼人,村民们自动让开一条路。
阿依木被这样吊在半空,头晕眼花,她看着阿爸还有他身后也一起跟过来的阿妈,姆妈,还有玛拉。
嘴里的帕子使她发不出任何声音。
“阿依木!我的孩子!”阿妈冲过来却被马力班大叔拦住。
“马力班,你要对我的女儿做什么!”阿妈冲上前去。
“须扎,你们夫妻俩难道忘记了祖宗规矩了么,河祭祖祖辈辈传到了现在才有了村子的安定,你该知道河祭对整个村子来说意味着什么?也该知道破坏河祭的下场!”
“我不管什么下场,你最好现在就放了我的女儿!”
“须扎,要放了你的女儿最好看看村民们答应不答应!”
祭祀台下的村民有的也附和:“我们要河祭,我们要村子的安定!”
“是啊,惹怒了河龙,是要一起遭殃的!”
“休想阻止我们!”
“须扎,我知道你们一家都是好人,可你家女儿闯了祸,总不能不给大家一个交代吧!”
姆妈一手拄着拐杖颤巍巍的走到前面去,看着周围的的村民,沙哑的声音说道:“你们先放了我的孙女!我可以给你们一个交代,反正我也一把老骨头了,早晚也活不了几天,但你们谁要动我孙女一根汗毛,就从我的尸体上跨过去!”
姆妈情绪激动,若不是手中拐杖的支撑恐怕身体早已摔倒在地,玛拉弟弟小小的身躯立即上前抱住姆妈的身体。
“萨拉大婶,您是村子里德高望重的老人,我们大家可一直很敬重您!可您现在却拿您自己的性命来威胁大家,置众人的想法而不顾又当如何?”村民里其中一个留着络腮胡子的中年男人大声说道。
姆妈清咳几声道:“村民们,我们从出生到现在一直生活在塔吉村,祖祖辈辈一直都遵循着老祖宗留下的规矩,可每年的河祭都要牺牲一个女孩的性命,你们想过吗,这些女孩是我们的至亲啊,谁会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养大的骨肉来祭河!牺牲自己女儿去换取一个安稳吗!”
“每年的河祭哪家生孩子的时候不是担惊受怕,生怕生下来的是个女孩儿,被选中作为河祭的祭品,这些年谁家不害怕河祭,谁家不心疼女儿。为了河祭甚至不敢疼爱她,生怕自己到了河祭那天狠不下心来,心里难受,可你们别忘了,那是你们的骨肉,打断了骨头还连着筋呢!”
姆妈说到此处,仿佛戳到他们心中的痛楚。
马力班见此情景大声喝道:“老太太,难道你要坏了老祖宗的规矩!”马力班大叔瞪大了双眼,气急败坏。
“村民们,祖宗留下来的规矩我倒要看看谁敢不遵守,就不怕河龙降罪你们吗?”村民们面面相觑,小声议论着。
“我看今天谁敢动我女儿!”阿爸说道。
“马力班,难道你忘了,阿依木还喊你马力班叔叔么,你看着她长大的,你怎么忍心?还有洛婶你,你忘了是她救了你的女儿才让你的女儿在河祭上免去一死,而你今天却来眼睁睁的看着她死在你面前。”阿妈哭喊着向村民们一一控诉。
洛婶就是阿依木救得那个女孩的母亲,当她听到对她的质问,脚步不禁向后退着,脸上难掩羞愧的神色。
“在场的所有人哪一个不是看着我们家阿依木长大的,你们看看这个善良的女孩,你们却利用她的善良,你们对她的所作所为就像用一把刀子在伤害她!”
“住口!”巫师打断姆妈的话。
“大家不要被他们的花言巧语所蒙蔽,你们要记得今晚你们的目的是什么!这个时候了煽动村民们不要河祭,别忘了,这个女孩儿在河祭的当天救了活祭的孩子还掉进罗布泊里,还失去了记忆,这就是河龙给她的惩罚!她是不祥的,得罪河龙整个塔吉村都要大难临头!你们好好想想吧!”
“吉修!”
“须扎,难不成你一家都要和全村人作对吗!”
祭祀台下,周围的村民都叽叽喳喳的议论着。
“赶紧举行河祭仪式,我们要河祭!”
“是啊。。。这是老祖宗的规矩。”
吵杂声阵阵。
“休想动我女儿一根汗毛”阿依木眼眶湿润早已控制不住,泪流满面。
“放绳!祭河!”马力班大叔大喊着命令道。
“我看谁敢!”
“谁今天要是破坏河祭,休怪我对他不客气!”马力大叔不甘示弱,两人在祭祀台前剑拔弩张。
村民一下子向祭祀台靠了上去,可就在这时远处飞来一只箭穿透了马力班大叔的胸膛,只见马力班大叔瞪大双眼,根本没看清是谁,便直挺挺的倒在地上,从嘴里涌出鲜血没一会儿咽了气。
周围一下子安静了下来,连空气都变得凝固,从后面的林子中一帮黑衣人逼近他们,这些黑衣人不管是男女老少一律手起刀落,沾满血迹的刀划开村民的脖颈,血液一下子喷涌而出,鲜红的血液不停的流淌,血光与火光交错间,阿依木看到阿爸紧紧的将阿妈、姆妈和玛拉弟弟护在身后,场面陷入一片混乱,玛拉被四处逃窜的人冲撞开来,和家人走散,阿妈四处张望着寻找着玛拉的身影。
女人的尖叫声,孩子的哭喊声,惨叫声,利刃穿过肉体的声音。
“你们快走!”阿爸冲阿妈大喊。
“须扎!”阿妈在一阵阵凄惨的叫声中呐喊。
阿妈和姆妈艰难躲避着杀戮,可最终被一把尖刀逼退。阿爸解决眼前的黑衣人连忙冲过去,可就在这时,黑衣人尖刀一挥。
“纳兰!”阿爸冲上前将黑衣人解决。
“纳兰!纳兰!”阿爸抱着阿妈的手有些颤抖,鲜血染透她的衣衫,阿妈看着阿爸喉咙还在微微跳动,怎么也说不出话来。
眼泪从这个男人的眼眶流出来,阿妈的手指了指我的方向。
“救。。。救她,活。。。着”
阿妈的手垂了下来,没有了呼吸。
阿依木心如刀绞,泪水也早已糊住双眼,她的嘴巴堵住了却依然发出“呜呜呀呀”的叫声。
就在阿爸的身后,姆妈用身体挡住向阿爸刺去的尖刀,它刺进姆妈的心脏。
“姆妈!”阿依木囫囵着这两个字。
阿爸说不出话来,他擦干净姆妈嘴角上的血迹,两眼猩红,紧紧握着手里的剑,朝着黑衣人走去,他迅速敏捷的躲避黑衣人的攻击,准确迅速的刺向对方。
血,全是血。
阿爸像是着了魔,如发了疯似地杀人,仅一己之力难以招架那些黑衣人,他体力已经达到极限,额上的汗已经滴进他的眼睛里,身上的血污,不知是黑衣人的还是自己的,似乎周围的一切都已消声,他疲惫的扶着剑,单膝跪在地上。
疲累和悲痛的喘息。
阿依木嗓子里囫囵的喊着阿爸,阿爸望着阿依木艰难的撑起身体站起来,沾满鲜血的双手从羊皮靴中拔出一枚匕首,他用力挥起匕首迅速的瞥向阿依木方向,吊着阿依木的绳子被切断,她一下子掉进了无尽的罗布泊里。
阿爸冲后面树林的某个方向大喊;“救她!救她!”
林子后面娇小纤瘦的身影似乎在犹豫着、隐忍着什么,她的身体在发抖。
在喊最后一声之后,这个男人最终倒在了血泊里。
阿依木陷进冰冷的深海中,冷,彻骨的寒冷,她动不了。她似乎正一点一点的被消磨意志。脑里一片空白,她仿佛要穿越这冗长的黑暗,要到达一个陌生的地方,她心痛的要命可一个个片段涌进她的脑海里,一个个声音充斥着她妃耳膜。
“你这个妖女,快点滚开!”
“都是因为你,塔吉村将面临无穷的灾难!”
“你个灾星,没事跑出来干嘛,哎呀,今天让灾星碰到了,要倒霉了,要倒霉了”
“灾星,都是因为你,害的我摔倒!”
阿依木一点点的下沉。
罗布泊畔,祭祀用的圣火“刺啦刺啦”的燃烧着,凄厉的喊叫声戛然而止,安静的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