均宽百丈的幽暗地域,不息的罡风自深不可测的大地裂缝中喷涌而出。夜色下,呼啸的狂风中隐隐传来鸾鸟的轻啼。
林区与裂谷交界的巡查道上,一队人马正在进发。
“青鸾是栖息在幽暗地域表层的唯一生灵,善啖罡风,喙有特异,能在狂风中不受影响地传声交流。”
巡山队领队从腰上扯下一个哨子,展示给身旁的风、烈二人看。
“在两界山,强烈的罡风无法正常传递声音,所以我们取青鸾的喙,将之制成哨,用来传递消息。”
烈看着这白中透着青意的喙哨,一副十分感兴趣的样子,拍了拍手,“可惜了,若是你早些告诉我,当才那只美味的鸟儿便可以给我提供一个哨儿,到时候边走边吹,定然有趣得很。”
随即,他好似想起了什么,举起还剩小半截腿肉的青鸾胫骨,“唔,虽说没有喙做不成哨子,不过这还有条腿骨……让我想想可用来做个什么玩具。”
燧鸟停在胫骨的关节上,用嘴扯下一块肉来,“这么长……啧,不如做个棒槌?”
风无邪闻言给它敲了个响栗,这傻鸟除了吃便是睡,半点用处也无,才是个真正的棒槌。
想到当时前往奢比尸部时,他居然还将希望寄托在这棒槌上,心中又是无名火起,还待再来一栗。便见得它突然惊叫起来。
“唉!快看快看!”
前方,莽莽林海断绝之地,在枝叶稀疏处,半个山头逐渐清晰。
两界山之所以称为两界山,便因为此山分做两头,千仞的山峰自上而下被无人知晓的伟力分割开,一头在南荒,另一头在东荒,中间相隔,足有百丈。两头相望,如隔两界。
捌柒巡山队的领队点点头,“那便是两界山南山,大人要用的乾坤挪移阵在东山。”
风无邪将燧鸟塞入怀中,笑道:“有道是望山跑死马,有劳领队带我等前去了。”
领队拱手一礼,朝着其他甲士肃声道:“全速!前进!”
众甲士无一不领命,脚下一顿,足尖发力,一行人卷起一路烟尘而去。
由于已经出了六气泽,林木渐稀,没了那千百年不动材的阻挡,脚程便也翻了一番,等到了两界南山山脚时,也不过堪堪夜半。
捌柒领队取出鸾哨,吹了四声,三长一短,取西、南、北并中天四尊之喻,表有大人物降临之意。
“卑职已通知山上驻士,不时将有人来迎接大人上山,我等还有任务在身,便不能同大人在此等候了,万望大人恕罪。”言罢,一众甲士尽拱手行礼。
风无邪忙拉着烈回手一礼,“多谢领队此番护送,耽搁诸位任务良久,心中实在歉疚,若是下次再见,定与诸位把酒言欢。”
领队复又带着甲士行一礼,旋即,在烟尘中,又往来时的方向去了。
烈将无肉的胫骨扛在肩上,“也不知他们的任务为何,作为巡山队,须得如此远离两界山。”
也不待风无邪回答,山上却是有了动静。
两界山山势俊俏,草木稀疏,仅有的一条通路蜿蜒环绕自山背——两山分隔处,乃是一整片峭壁。
三名甲士沿山道向他们奔来。
到了近处,为首的拱手,“捌陆驻士领队见过各位,”他也不问是何人吹的鸾哨,径直问道:“还请出示身份凭证一观。”
风无邪将四翼帝江牌取出,递给他,领队见着帝江牌,也是同上一个一般地用自个儿的号牌验证。完了便略带恭敬的朝二人一礼。
“大人请随我来。”
山道虽看起来崎岖,但却并不难走,未踏上道时,只以为是条一人通行的羊肠小道,待一步迈出,羊肠道却变了样,宽阔平坦,足三人骑马并行。引得风无邪二人并一鸟皆惊叹不已。
这道上似乎还施了不知名的法术,往往踏出一步,便能走出两三步的距离。借着这等妙法,一刻都未完,帝江国的驻扎地便到了。
一条石道横挂在陡峭的山壁上,山道好似一条夹缝,一侧是峭壁,另一侧则是幽暗地域喷薄如壁的罡风。
石道尽头,大片山壁被掏空,行成了一片足百人操练的平台,平台再往深处,大大小小的又开凿了近百洞窟。
挥退了守卫山道的甲士,捌陆领队带着二人一鸟走上了石道。
石道濒近幽暗地域,虽然也施了法术,显得并不过分狭窄,但稍有不慎,便要同罡风亲密接触。
夜半时分罡风最烈,一刹那回转八千六百次,落入罡风中,轻的受八千六百刀,遭割肉之苦,重的便好似被千刀万剐,立时化作飞灰了去。
像风无邪这般能使风力的,若是掉进罡风中,灵巫可保一时三刻,巫师可勉强在弱风带行走,似此刻这等强风,须得大巫中的佼佼者方可穿行无虞。
至于青鸾,乃是因为其身体结构特殊,体态修长,羽毛中蕴含风力,罡风刮来,可随风而动而不受其摧折,饶是如此,此时的风级,便是青鸾也不会出没。
一路慢行,在领队的带领下走上平台。
“此时天色已晚,夜半时分,正逢罡风最烈,万万过不得东山去,只能请大人在此歇息一晚,明日再送各位前往东荒。”
风无邪等人自然无不应答,领队便派了随行的两位甲士,带着他们前往供访客居住的洞窟。
这洞窟不大,不似能供数十甲士居住的洞窟,仅能一到两人居住,再加上此时无有其他访客,风无邪和烈便一人分得一窟。
窟中事物界为石质,石床、石凳、石桌,乃至锅碗杯盏,甚至还有沐浴的石盆。
风无邪将燧鸟从怀中取出,这棒槌此时正有些倦意,头儿歪来倒去,他便取了个石碗,将它放进去,又取出燧灯,分了一点灯火。
灯火落入碗中,便将棒槌裹住,只见得它安逸地翻了个身,沉沉睡去。
风无邪无奈的摇摇头,翻身上了石床,合衣睡去。
……
“天上河汉霄,
地下幽暗墟。
上可震星摇,
下能吞老饕。
全都不及我,
盈盈一小勺。”
一首油腔滑调的打油诗自洞外传来,惊醒了风无邪,同样,也惊醒了某棒槌。
“嘎呀呀!是哪个臭弟弟扰本大爷清梦!”
红色的鸟儿扑腾着向洞外飞去。以后便再无声息。
风无邪稍作休整,便也出洞去了。
此时适逢大日刚出,整片山壁又正对着东方,大片橙红色的霞光倾泻在峭壁上,好似一片鸡排。
?
哦,是真的有鸡排,
一人一鸟蹲在洞外,烈平持着一柄足有一人高的大勺子,勺头下某只棒槌鸟正在努力吐火。
做啥子?
煎鸡排啊!
勺头上放着一大块昨夜收集的青鸾排肉,配上点点香料,在朝霞下泛着橙红色的油光。
烈注意到了身后的风无邪,咧嘴露出齐整的白牙,“哦!阿邪!来吃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