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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小鸾等一行人,本是赶奔沟帮子去救袁彪、陆翔二人的。现在眼见二人安然归谷,倒弄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哩。袁彪见了年小鸾等,也甚奇异,便问:“你们一行人赶向哪里去的?”小鸾道:“奇呀,你们不是被歹人陷害,羁身在囹圄中吗?我们特来援救你们的。你们怎会脱险归来?难道报信的人一派胡言吗?这使我们如堕五里雾中了,快快告诉我们知道吧!”袁彪答道:“你们怎会知道我们遇险,而要赶来救助呢?”
小鸾蛾眉一皱道:“我要你先说,你不必先来问我的。请你先告诉了我们,我也自然会告诉给你知道。”
袁彪见了小鸾不耐烦,便一笑道:“夫人之命敢不敬尊。我们遇险的事,谅你也有些知道,恕不赘述了。且告我们被贼人暗算后,下在狱中,非常愤恨。但因上下手脚都被铁链锁住,防备严密,不能越狱而逃。我们二人又是各闭一室,不相见面的。除了狂怒,又有什么法儿想呢?
次日晚上,我方闭目而坐,想起了山寨中一伙人,心里难过得很。忽见室门轻启,有一人执着烛台轻轻地蹑足而入,那人年纪有五旬以外,乃是监牢里的狱卒。我便喝问:‘你这厮来此做什么?莫非要来暗害我吗?’狱卒道:‘袁爷,你莫多疑。世间的人,决不会都象东方宝林和鲁成一样昧良心的,也许抱关击柝之徒反有仗义之人,未可轻视啊!’我听了他说的话,心里不由一怔。便问他的姓名,究竟来此何干?
“他说道:‘我姓管名慎,少年时也在江湖上东奔西走,后来在这里做了一名狱卒糊口。老妻于前数年病故,膝下有一男一女。女年十五,在家学习女红。男的只有九岁,在私塾读书。我天天喝酒,别无所求,惟心目中最敬爱侠义英雄。一向闻得袁寨主的大名,许为关东俊杰。此番寨主中了人家奸计,下在狱中,衙里飞禀上宪,听说一等公文下来,便要将你们二位杀害,我心中很代不平。所以今天晚上决定把你们二位英雄私下释放出狱,好使二位将来做一番伟大事业。’我听了非常感激他的情意,便对他说道:‘你若把我们私放出狱,那么你何能脱这干系?反要连累你有罪。我们虽得生还,于心何忍!’管慎道:‘我可以诿称你二位越狱潜逃的,至多犯一个看守不严的罪名,不致于送命。你们且回山寨去,不要顾虑老朽。’
“于是,他将我手上足上的铁链一齐除去,领我走到一个僻静的所在,教我躲在树后,他又去放了陆翔兄弟前来,一同领导着,悄悄地从一个小门里放我们走到外边,叮嘱我们快快连夜爬出城去,天明时狱中就要发觉的。于是我们别了他,偷偷地越城而出,跑回螺蛳谷来。中途遇见一群马,由两个马贩子牵引着而行。我们遂抢得两匹坐骑,跨上滑背马便奔,那两个马贩子也不敢追赶,我们遂飞驰回来了。再也想不到你们会知道消息而来搭救的。”
年小鸾听了袁彪一番叙述,遂也将朱翩鸿潜奔山寨报告凶信的事告诉二人听。袁彪不由抚掌称快道:“奇哉,奇哉!不图世间有此奇女子生于魑魅门下,真是难得!红拂女不足专美于前了。”回头对陆翔笑了一笑,陆翔心中也是非常惊奇。这时候心中最快乐的要算年小鸾了。
一同回到山上和众人相见,袁、陆二人逢凶化吉脱险归来,一寨的人无不各个喜悦。年小鸾又引翩鸿来见袁彪和陆翔,翩鸿含羞低头,颊泛桃红,更见妩媚。袁彪、陆翔都向她道谢。翩鸿先说自己的来意,且贺二人安然出狱。袁彪瞧着翩鸿对陆翔说道:“吾弟少年英雄,尚未授室。大约莽莽风尘,尚无奇女子可供物色。现在这位朱小姐虽是东方家里的歌女,而能独具慧眼,冒险出奔,居然识得英雄,侠骨柔肠。若和五弟匹配,真是佳偶,我愿为撮合山,代你们成就这良缘吧!”
陆翔本爱慕翩鸿色艺,又感激她的深情厚意,所以听了袁彪的话,便向袁彪拱手道谢。翩鸿也脉脉含情,芳心默许。袁彪又道:“现在且等我们去办一件要紧的事,然后再吃你们俩的喜酒。”
年小鸾在旁问道:“有何要紧之事?”袁彪道:“人家救了我们,不知他的情况怎样了,所以我想和寨中人马,杀奔沟帮子去救出管慎一家,心头方得平静。还有东方宝林和鲁成两个恶贼,我们一定也要把他们诛掉,以泄心头之恨。”
袁彪之言未毕,陆翔也说道:“此事本是小弟陪伴寨主前去的,几乎害了寨主的性命,心中甚是歉疚。对于东方宝林和鲁成两个狗贼,我也万万不情愿轻易放过他们的。寨主既有这个意思,我也非常赞成,事不宜迟,我们亟宜早早前去,免得他们有了防备。”袁彪点头称是。遂令欧阳仁、欧阳义和法明禅师带领三百人星夜下山,先到沟帮子分头混入城中,等我们谷里弟兄杀至时,在城中放火为号,斩开城门,里应外合,便到县衙里去杀罗知县。
三人奉命带着弟兄们,就在天暮时下山,在夜间赶奔沟帮子去。到次日,袁彪遂留法空和尚、解大元、马魁把守山寨,自和年小鸾、陆翔、戴超率领五百部卒,杀奔沟帮子去。将到沟帮子时,城中已得到消息,连忙关闭城门。那罗知县在早晨已接闻袁彪、陆翔越狱脱逃的消息,不由大怒,亲到狱中去察勘,见没有什么痕迹,遂疑心到狱卒得贿释放的。即将管慎拘捕鞫问了一番,管慎熬不住重刑,遂自承认私放要犯。于是知县把他钉镣收监,再去飞禀上宪。却不料薄暮时候,螺蛳谷里人马已杀奔前来,好似晴天里打了一个霹雳,惊慌万状。忙请本城游击将军沈用宏,带兵守城。
那沈用宏也是一位能征惯战的骁将,立刻换上盔甲,提了一柄大砍刀,跨上一匹骏马,率领部下登城守御。只见城外火光照耀,如游龙飞腾,螺蛳谷人马已至城下。火光影里有一个年轻壮士,身穿绿袍,坐下白马,倒提一柄三尖两刃刀,正是螺蛳谷的首领摩云金翅袁彪,指挥儿郎们急急攻城。沈用宏很不服气,便令裨将邓先守城,自领二百官兵杀出城来。袁彪见城中果有戒备,便叫部下稍稍退后,自己当先迎上,陆翔和年小鸾左右翼护。沈用宏见了袁彪,大骂:“贼盗!既然越狱逃走,为何又来攻城?目无国法,弄兵潢池,莫非前来送死吗?”
袁彪大怒道:“呸!你自己做了满人的奴隶,还不觉悟,反称我等为盗,真无是非之心的。我今特来取奸人之首,若将东方宝林、鲁成两个贼子交出,方免一城灾殃。”沈用宏举刀便向袁彪头上砍去,袁彪遂将三尖两刃刀使开,和沈用宏交手。两人死命狠斗,但见两柄刀如两道白光上下飞绕。正在酣战之际,城中忽然几处火起,欧阳弟兄等一干人已在内动手了。欧阳仁挥动朴刀,杀奔城上,将邓先一刀刺死。法明使双刀杀到城门边,把守城的士卒一阵乱剁,城中顿时大乱。沈用宏心中不免惊乱,要想回马返奔。
陆翔长啸一声,怒马跃出,一枪刺向沈用宏的胸口。沈用宏怎敌得过这两位豪杰?早被袁彪一刀刺中他的右腿,跌下马来,陆翔加上一枪,结果了沈用宏的性命。败兵正想逃回城去,袁彪早指挥人马随后杀上,二百名官兵杀得七零八落,城门已被法明把守住不能关闭。于是袁彪等一伙人杀入城中。袁彪叫陆翔和年小鸾赶紧杀奔东方家中,去找仇人,又令法明、欧阳仁守住城门,以留退路。自己马上赶奔狱中去,探问明白,救出管慎父子。管慎想不到袁彪竟会杀来救他,心中异常快慰。
那东方宝林和鲁成在家中,起初得知袁彪、陆翔越狱脱逃以后,不免惴惴不安,恐防袁彪等要来复仇。鲁成安慰他道:“省中不日将有大兵去征剿螺蛳谷,他们自保不暇,怎能够来此复仇呢?现在可以再请县官去飞报上宪,火速进剿。料袁彪等虽然勇敢,怎能敌得住大兵?老哥不要多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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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二人又去见罗知县,催他上禀。方知管慎释放要犯,把管慎恨得了不得,要请罗知县从严治罪,遂把管慎一家尽收入狱。东方宝林回家后,心里总觉得不安,加以翩鸿私奔,更使他闷闷不乐,还不知道翩鸿是奔螺蛳谷去报信的呢。下午,他和鲁成在花园里饮酒消愁,唤女乐在席前奏曲劝酒,要想借此消除心中的不安宁。谁知管弦方奏,鼙鼓忽鸣,突然间闻报螺蛳谷中盗匪攻城,沈游击将军出城迎战。东方宝林听了,心中怦怦跳跃不住,口里只说:“如何是好?”
鲁成此时也有些心慌,表面却故作镇定,对东方宝林说道:“我知道沈将军骁勇夙著,一定可以敌得过袁彪,只要别处援军开到,决不会被他们杀入城来的。你请放心,待我到外面去探听一下消息,再作道理。”说罢,立刻走出花园去。
东方宝林坐在厅上,呆若木鸡,一班歌女也都玉容失色,唬软了身子。宅里眷属也跑来问东方宝林作何主张,东方宝林也想不出什么主意,只说等鲁成回来再商避匿之计。
谁知鲁成一去不返,外面喊声震耳,报道螺蛳谷人已在城中放火杀人,作内应,沈将军已战死城外了。东方宝林听得这消息更是害怕,只在厅上团团儿打转。这时候陆翔和年小鸾率领数十儿郎,已杀进门来。陆翔一见东方宝林,喝一声:“不义的贼,我们险些儿被你暗算害死,今日特来取你的首级。”东方宝林喊声:“啊哟!”刚才拔步要逃时,陆翔跑过去把他一枪搠翻在地,又从腰间拔出宝剑,割下他的头颅,提在手里,其余的人却不乱杀,只不见鲁成。
陆翔捉住几个家丁,问他们鲁成逃走在哪里,快快实说,方饶性命。早有一个家丁说道:“鲁师爷在门外打了一个转,便往厨下走去的,至今没有见他出来。”陆翔遂拖着家丁和年小鸾赶到厨下细细搜索,不见鲁成的踪影。陆翔道:“倘被这厮逃脱时,太便宜他了。东方宝林若没有那家伙教唆,不致于要害我们的。这罪魁祸首一定不能够放过!”
年小鸾见西边有一间柴房间,两扇门紧紧闭着,便指着说道:“这柴房间总是开着的,决不会紧闭着,莫非鲁成那厮躲在这里面?”陆翔给小鸾一句话提醒,便道:“对了!”跑过去飞起一足,早将那门踢开,门上的闩都折断了。走至前面,瞧见高高的柴堆满一屋子,有一处凌乱无序,柴会自己抖动起来。陆翔把枪向柴里只一搅,里面早已喊一声:“啊唷唷,痛死我也!你们快不要刺,待我出来便了。”
陆翔和小鸾听着都觉好笑,但等了一会,仍不见鲁成出来。陆翔把枪向柴上点着道:“你不出来吗?我也要把你活活刺死!”接着便见柴内爬出一个人来,正是鲁成。身上已有了鲜血,因为他的腿上恰被枪刺伤呢。陆翔一脚踏住他的背心,喝声:“不要走!”年小鸾上前手起剑落,割下鲁成的头,交与陆翔,和东方宝林的首级系在一起。放走了家丁,一齐回身走出。小鸾道:“仇人已得,不必多杀伤了,我们快去瞧他们吧!”回到街上,冷清清的没有人影,许多人民都匿在屋子里不敢出面,官军已被螺蛳谷众豪杰杀伤殆尽。
陆翔、小鸾跑至县衙前,见欧阳义已杀却罗知县,提了首级前来会合,而袁彪也和管慎等到临。陆翔把两颗头颅献给袁彪验看,袁彪说一声:“陆兄弟杀得爽快,此行不虚。
但我们既已破了城池,索性刮了府库中的财物回去吧,只是不要刮掠良民的家。”陆翔说声:“好!”遂将三颗头颅号令挂在县衙前的横杆上面。他们一伙人又去劫了仓库,搬运一个干净,然后放起归寨的号炮,赶至城门边。早有欧阳仁、法明二人接应着,一同出城。点验队伍,只死伤了二三人,连夜整队回山。天明时候,袁彪等回转螺蛳谷,请管慎一家住在谷内,便叫管慎管理仓中粮食。又择一吉日代陆翔和翩鸿成婚。大家很欢喜地吃喜酒,恭贺这一对英雄佳人的姻缘。不料探马报进谷中说,省里派有一大队官兵杀奔螺蛳谷来了。
原来沟帮子这件事情早已闹大了,省里一向对于螺蛳谷一群豪杰装聋作哑,不闻不问,后来听得袁彪在沟帮子被人设计擒住,当然十分欢喜,即令罗知县就地正法,以防生变。不料公文没有到沟帮子,而袁彪、陆翔早已免脱,不但逃走了要犯,袁彪等反领着部下去攻打沟帮子,杀了官吏。
居然攻城放火,好象古时候梁山泊好汉一样。这般情况再也不能掩蔽过去了,于是奉天巡抚勃然大怒,立即派遣一员总兵,从省会里抽调一千名兵去剿螺蛳谷。那位总兵官的姓名唤穆里武,是满洲人,积军功至总兵,性烈如火,武艺也很了得。奉命后立派帐下两名千总余秀、童一虎带领三百人为先锋,一齐杀奔螺蛳谷去。
袁彪得到警报,便对众弟兄说道:“官军果然来征剿了,但我们不是无能之辈,不用畏惧,必要把他们杀一个落花流水,方使他们不敢正眼小觑。”众人都说愿听调遣,力杀清兵。袁彪遂命小子龙陆翔和赛周仓戴超率领三百部卒出谷去迎战,又命欧阳弟兄在后接应。陆翔和戴超是新到这里来的,况且此次召衅都是陆翔的起因,所以格外要想卖力。陆翔和戴超各骑骏马,一握长枪,一舞大刀,出得山谷,只见前面山路上官军已杀奔而至,便上前到山坡边迎住。
余秀见谷里有人出战,自己舞动一枝画戟拍马而来,大呼:“盗匪快来纳命!大兵已到,管叫扫荡巢穴,斩除巨盗。”陆翔不说什么,一马冲向前去,手起一枪,向余秀胸前直刺。余秀当把戟在手,还手就刺,两人斗在一起。陆翔的枪法如神龙怪蟒,使人捉摸不定,余秀哪里是他的对手?
童一虎舞动开山大斧,上前相助。戴超看得手痒,挥动大刀飞驰过来,接住童一虎便杀。战不多时,余秀早被陆翔一枪挑于马下。童一虎见螺蛳谷中人厉害,不敢恋战,便虚晃一斧,纵马反奔。陆翔等乘势追杀一阵,大获全胜。
袁彪得知陆翔歼敌,大喜。即叫陆翔、戴超二人守住谷口要隘,欧阳弟兄在四处巡逻,不得懈怠。明日清军大队人马杀至,总兵穆里武听说先锋余秀阵亡,不觉大怒道:“螺蛳谷盗匪竟敢如此猖獗,我必加以重创。”遂催动人马,于次日杀至谷前,小子龙陆翔闻总兵亲至,贪立功劳,忙和戴超出战。那穆里武坐下乌骓马,善使一枝丈八蛇长矛,年纪有三旬以上,甚是威风。和陆翔接战斗了八十余合,不分胜负。恰巧袁彪和年小鸾亲来观战,见清将骁勇,便鸣金收兵。
陆翔听自己这边锣声大鸣,不得已将长枪向外一吐,压住了那穆里武的矛头,对他说道:“满奴休要逞能,俺并非杀你不过,只因阵上鸣金,只得退归,一颗头权且寄在你的颈上。”说毕,回马便走,穆里武追至隘口而还。陆翔见了袁彪问道:“小弟正要力斩穆里武,寨主何故鸣金!”袁彪微笑道:“我瞧清将十分骁勇,但略有些鲁莽,明日可以用计斩之,让他多活一夜也好。”陆翔遂退去,不再多说,然而心里仍有些不服气。
次日早晨,清兵又来攻谷,袁彪仍令陆翔只许败不许胜,务将穆里武引诱入谷,以便生擒。陆翔听说叫他败,未免扫兴,不得已奉命出战。袁彪又叫欧阳仁、欧阳义过来授以密计。自己也领一彪人马,前去埋伏。他对小鸾说道:“这一些人马我们数人足够对付,你回寨内去安枕而卧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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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鸾道:“我也要动动手,免得弛了肌肤,宽了筋骨。”袁彪笑道:“你且稍待,此次惊动了省里,往后正有大战哩,不必心急。”小鸾遂回至寨里,去和翩鸿闲谈了。陆翔和戴超出了螺蛳谷,见清军已密布在山前,穆里武持矛而待,便高喊:“清将,快快献上头颅!”穆里武怒发冲冠,咬紧牙齿,将蛇矛挺起,直奔陆翔。陆翔将枪迎住,二人又龙争虎斗般酣战一百合。陆翔记起袁彪的吩咐,伪作力乏,把枪架开蛇矛,一拎马缰,跳出圈子,回头说道:“杀你不过,休要追来。”回马败入隘口去,戴超也只得跟着退下。
穆里武是个好勇之徒,见陆翔败走,心中好不快活,遂下令追杀,冲至隘口。陆翔等弃下土城逃入谷中去。穆里武夺了这座关隘,又向前追赶,想乘胜追杀入寨。童一虎上前谏阻道:“盗党败退,恐其中有诈,我军不可深入。”穆里武道:“此时正好乘势追杀,盗匪无多大能为,何必鳃鳃过虑?”于是杀入谷中。转眼间却不见了陆翔等一伙人,再向前走,只见层峦叠嶂,古木长林,山径蜿蜒,静悄悄地没有一个人影。
穆里武当先挺着蛇矛,顾谓部下道:“咦,螺蛳谷人到哪里去了?我们不管好歹,杀入寨中,擒了袁彪,再作道理。”遂又向前进行,转了几个弯,却不认识道途,只觉曲折幽深,停住马足,遥望前面林子里有旌旗飘动,心疑有什么伏兵。叫数名健卒前去窥探时,却见林子里空荡荡的,没有人马,只虚插着四五面旗子,健卒回报,穆里武笑道:“这明明是敌人故作疑兵,要唬退我军,我们不要上他们的当,快快追杀。即使真有伏兵,何惧之有?”遂又向前赶去,又绕了几个弯,却转到原处来,不得进路。穆里武道:“我们外来的人不识途径,只要捉到几名盗党,便可逼他作向导,杀入山中了。”
正在踌躇之际,忽见前面一座小山坡上竖起一面白旗来,旗上大书“满奴穆里武死于此”八个大字。穆里武见了,心中火起。便指挥部卒杀上这山坡去,等到他上了山顶,却仍不见一个人影。
四面山峰有如星罗棋布,瞧不明白进谷的途径。于是心中不免有些忐忑,率众徐徐下山。穆里武刚至山下,忽又听得山上金鼓大鸣,突然有许多螺蛳谷的盗党杀下山来,个个勇悍异常。当先一头白马上,坐着一个魁梧英俊的少年,手中挺着三尖两刃刀,如奔雷掣电般驰下山坡,大呼:“贼子死在头上还不觉悟!螺蛳谷首领袁彪在此!”穆里武至此心中有些虚怯,便舞起蛇矛接住袁彪酣战。袁彪舞动两刃刀,精神抖擞,大战穆里武。
穆里武心中七上八下,忽又听得信炮响,欧阳弟兄率领众健儿从左右山弯杀来,清兵顿时骚乱。穆里武方知情势不妙,便令前军作后军,后军作前军,连连退出螺蛳谷。自己将蛇矛一摆,回马便奔。袁彪从后追杀,螺蛳谷众健儿大呼:“满奴往哪里走!大家要把穆里武捉住。”穆里武和童一虎率众乱窜,不明地势,早被袁彪等围住。童一虎心慌意乱,被欧阳仁一刀斩于马下。穆里武狠命杀出重围,向谷外奔走。
忽然前边林子里高声大呼:“败军之将往哪里走?和我斗一二百合去!”跳出一个黑面大汉来,正是赛周仓戴超率领数十儿郎拦住去路,穆里武愤怒不已,举矛便往戴超脸上刺去。戴超将手中刀迎住,狠斗五十余合。背后追兵已至,穆里武只得丢了戴超,往斜刺里奔驰。前面山坡边一声鼓响,又杀出一队人马,当先马上坐着一个绿袍少年,英气虎虎,正是小子龙陆翔,向他哈哈大笑道:“满奴,你今日中了我们的妙计,还能够逃到哪里去吗?俺已在此等候多时了!”
穆里武咬牙无语,上前和陆翔恶斗。陆翔精神大振,使出平生本领来。穆里武久战力乏,心中又是异常惊慌,陆翔等他一矛刺空时,把枪迅速地横扫过去,正中穆里武的后腰,翻身落马。陆翔又是一枪,把穆里武刺死在地,割了首级。清兵全军覆灭,不能走的都投降了山寨,只有二十多名逃了回去。
袁彪收众回寨,设宴庆贺,大家都觉快活,袁彪又向众人说道:“清兵虽败,其势尚不干休,必有大军前来。我们应当格外严守,万不能因胜而骄。”遂命欧阳弟兄把守谷前要隘,一面又派出探子到省里去探听消息。果然不出袁彪所料,奉天巡抚得知穆里武总兵身死军败的噩耗,不由大惊,觉得螺蛳谷的盗匪果非寻常可比,非派能征惯战大将前去,不能奏功。于是想起兴京的提督鲍干城来,立刻遣人急送公文前去,请鲍提督来省商议。
原来鲍提督本在宾州,还是去年奉调到兴京驻节的,在东三省素有宿将之名,声威甚盛。鲍提督得到巡抚召请,马上进省。谒见后巡抚和他商议,要请他去征剿螺蛳谷,全省军队听候他的调遣,鲍提督以为绥靖地方,自己不能推诿,毅然答应。巡抚又说,军饷一节请鲍提督不要顾虑,省中自当尽力接济。并设宴款请,礼遇隆重。
次日鲍提督告辞回去,立即飞调辽源都司王殿扬,凤凰城游击李威到来,听候调遣。这两人乃是有名的骁将,和鲍提督有葭莩之谊,因此鲍提督要他们来相助。隔了两天,二人都已奉命赶至。鲍提督便请二人为先锋,领一千精锐先行,自率二千骑步兵在后进发。
他近年曾延揽得两位武士,都是河北人氏。一位姓魏名大钟,一位姓屠名开,都有很好的本领。鲍提督拔擢他们做侍卫。此次出兵带着同行。还有鲍提督的儿子鲍文远,他自己吃了荒江女侠的亏,眉毛虽然剃去,行为却渐知敛迹,不再敢自命风流,拈花惹草了。鲍提督又严行教训儿子,朝夕要他习武。近年他又得魏、屠二武士的指导,武艺也进步了不少。经鲍提督的携带,已加得游击将军的衔了。此次鲍提督出征,他也欲随往。鲍提督遂允带他同行。
大军一路出发,秋毫无犯。李威、王殿扬领兵先到,马上向螺蛳谷攻打。袁彪得到警报,早命法空、法明两禅师去助欧阳弟兄,守住谷口,清兵来时可以迎头痛击。他因前次交战,都是陆翔立了头功,寨中旧弟兄未免有些既羡且妒。
法空、法明也跃跃欲试,所以此番他就令二人当敌。留陆翔守寨了。法空、法明见了欧阳弟兄说:“陆翔新来屡立功劳,人人夸誉,寨主十分敬爱他。但我辈旧人觉得扫颜,所以我们也要努力一番,给陆翔看看。”欧阳弟兄自然赞成。恰好清兵前锋已至,李、王二将进兵攻打,法空、法明请欧阳弟兄押阵,自率部兵三百出谷迎战。
王殿扬手握双刀,坐在马上,见谷中出来的盗党为首的乃是两个和尚,不由哈哈笑道:“和尚也来打什么仗?快到寺中去诵经吧,休要送死!”法明大怒,使开手中双刀,跑过来说道:“小子,休要看轻佛爷爷。吃我一刀!”说罢,一刀劈向王殿扬头上。
王殿扬将剑架住,马上步下,接着一场酣战,斗至三十合以上不分胜负。法空举起手中月牙铲,出来助战。清将李威拍动坐下马,挺枪来迎。翻翻滚滚又战了六七十回合,法明忽然虚晃一刀,跳出圈子,回身便走。王殿扬喝声:“贼秃,哪里走!”纵马便追,不到十数步,法明回身将手一扬,便有一枚铜镖发出,直奔王殿扬的头上。王殿扬连忙把头一偏,那枚铜镖在他耳旁擦过,落向背后地上去了。王殿扬刚喝一声:“贼秃,休放暗器!”不料法明又有两镖首尾衔接而来。王殿扬闪避不及,胸中已中一镖,翻身落马。
李威大惊,弃了法空,回马来救时,欧阳弟兄挥众掩杀过来。李威救了王殿扬,死命敌住追兵,并令部下速放冷箭。欧阳弟兄见清兵临败不乱,恐伤自己儿郎,遂鸣金收兵,止住追赶,回至谷内。李威收拾残众,退兵十里扎下营寨,检点部卒死伤三百余人。王殿扬镖中要害,无法施救,只得用棺木把他收殓后,运回他的家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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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鲍提督大军已至,便在距离螺蛳谷不远之处,相好地形,扎下大小营寨。李威进帐报告,鲍提督听说折了王殿扬,出军不利,心中有些不悦。法空、法明探得鲍提督兵到,便率三百部下出谷挑战,欧阳弟兄在后接应。鲍提督闻报螺蛳谷人挑战,暗想他们真如虎生三日,气吞全牛,不知我的厉害。遂令李威和自己的儿子鲍文远领兵五百,从小路抄到谷前,等到敌人追赶,便可乘势抢夺隘口,拦截他们归路。自己亲自上阵,并叫魏大钟、屠开迎战,且附耳向他们暗暗叮嘱数语,二人诺诺连声,各骑战马簇拥鲍提督上阵。
鲍提督坐着黄鬃马,手中抱着一对黄金锏,瞧见来的乃是出家人,暗暗称奇。法明、法空在阵上大呼:“鲍提督,快来纳命!”鲍提督便叫屠开出战。屠开是步将,善使一对纯钢板斧,有赛李逵之称。摆动双斧和法明接住酣战。法空冲上前时,魏大钟一马冲出阵来,挥动手中狼牙棒,恰好接住。四人三步一马,在阵前死命狠斗。
欧阳弟兄见今日来的清将都是很有本领的,恐怕二头陀不能取胜。所以欧阳仁挥动手中大刀,一马前奔。鲍提督见了,也纵马出阵,展开双锏和欧阳仁厮杀。欧阳仁觉得鲍提督的锏法甚是纯熟,无懈可击,不愧为宿将,很用力地和他交手。欧阳义也纵马上前相助。鲍提督假作力怯,落荒而走。魏大钟和屠开也跟着退下,清军纷纷后退。法空、法明当先追赶,欧阳弟兄也随后奔上。追不到三里许,忽报官军从旁抄袭,正在攻打谷口。
欧阳弟兄慌忙鸣金收军,法空、法明只得退下。鲍提督回军杀上,早将法空、法明围在核心,冲杀不出。欧阳弟兄赶回谷口,见清兵正在攻打,尚未占领。因为李威和鲍文远两路兵到时,恰逢袁彪闻鲍提督亲率兵至,不放心他们四人,遂率陆翔、年小鸾、戴超三人亲来接应,所以没有被清兵抢至要隘。
李威等攻打了一阵,见谷中守备严密,无隙可乘。欧阳弟兄又已回兵来救,恐防反被包围,遂从两旁退去。袁彪听说两头陀被清兵所围,遂和小子龙陆翔率精锐五百名,飞驰前去援救,而让年小鸾及欧阳弟兄留守谷口。那鲍提督已将法空、法明层层围住。屠开等奋勇酣战,想把二头陀擒住。
二头陀冲杀不出,心中也暗暗发急,忽然东边阵上兵马大乱,有一壮士驰马骤入,一柄刀上下翻飞,正是袁彪。屠开丢了法明,过去拦住。接着,西边阵上清兵纷纷闪开,又有一个绿袍少年杀入阵来,手舞长枪,正是陆翔。枪到处,清兵东西倾倒。魏大明连忙弃了法空,过去迎住。法明、法空见自己这边援兵已至,精神振奋,杀向鲍提督处来。鲍提督见情势不妙,只得重又退下。袁彪等乱杀一阵,救出法空、法明。因见清军势大,未可轻侮,也就退回螺蛳谷去。
鲍提督回营,李威、鲍文远上前报告说谷口戒备甚严,恐被包围,故仍退回。鲍提督见自己的计策无效,螺蛳谷的好汉个个勇健异常,断难一时取胜。坐在中军帐里闷闷不言,一手捋着须髯,自思自想。鲍文远在旁说道:“这螺蛳谷的狂寇比起以前青龙岗的罗晋安、樊大侉子等还要厉害,无怪穆里武总兵全军覆没。我们须得增兵添将,悉力和他们应战。最好能有荒江女侠和岳剑秋那些剑侠前来帮助,我们方才可破螺蛳谷,生擒袁彪了。”
鲍提督叹道:“玉琴、剑秋确是风尘奇侠。若有他们前来相助,何忧袁彪等巨盗?只是他们自被你无礼相待,双双远行以后,怎知道他们现在何方?他们是东奔西走的,荒江老屋那里,我曾有好几次差人前去探访,室迩人远,杳如黄鹤,女侠始终没有回乡过呢。”他们父子说话时,魏大钟在旁忍不住上前禀告,说出一件事来,足使螺蛳谷平添许多虎争龙斗的武剧。英雄豪杰不期而遇,也使人骇目惊心,震魂夺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