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深深地叩下头去:“还请玉大人和慕姑娘成全我。”
玉轻尘审视着他,沉默了好一会儿,叹了口气,道:“待本官查清此案,再行论断吧。”
夜色如墨,泼染了天地,一弯新月钩在天际,如娥眉般娟秀清柔,与周围璀璨的明星交相辉映,晕出淡淡清辉,为这寂寂深夜蒙上一层轻纱,朦胧淡邈,如诗如画。
慕晚晴独倚栏杆,遥望天际,神情寥落。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件温暖而轻柔的披风轻轻地盖上了她的肩膀,慕晚晴一怔,转过头来,映入眼帘的是一抹孤洁的纯白,纯白的衣衫,纯白的柔毛披风,没有任何花纹,简单而纯净,在这幽静的月色下,穿在他的身上,更显得他俊雅飘逸,好似神仙中人一般。
“公子。”
玉轻尘微微一笑,漫步走下旁边的台阶,仰头望月:“还没睡?”
“嗯。”慕晚晴轻声道。
“在想高远和孟想容的事情?”
“嗯。”
玉轻尘眉宇微敛,侧身靠着旁边的圆柱,静静道:“我派人查证过高远的话,他跟孟想容的事情自然没人知道,倒是找到了当时的连州按察使,说起高远,他还有印象,说他确实曾在七年前请高远的爷爷相助一个案子,高远的爷爷带着高远在按察使府住过一段时间,后来,高远的家乡发生瘟疫,家从全部丧生,说到这里,那人还十分唏嘘,他说,高远的爷爷虽然不是仵作,但他的验尸技艺十分的高超。我也查过高远的资料,他确实曾以求学为名,游历各地,他的户籍文牒上有各府州县的印章,应该没错。”
慕晚晴一怔:“公子你怀疑他在说谎?”
“也不全是。”玉轻尘淡淡道,“只是小心一些罢了,不过,凡事不妄下结论,再说,你没发现吗?高远所说的事情虽然合情合理,但是,却没有任何证据证人能够证明。”
“我想他说的应该是真的。”慕晚晴幽幽道,“他在讲述往事的时候,那个哀伤的情绪,不像是假的,尤其,当他说到自己眼睁睁看着孟想容的花轿抬入林府时,那种悲痛欲绝的感觉,还有后来说到高远时,那种痛恨的模样,我能感觉到那是真的。”
玉轻尘无言。
其实,他也感觉出高远的话不似作伪,但是,看着慕晚晴为了孟想容中毒之事而内疚,情绪低落,他心中难受,忍不住想要去验证其他的可能性,只是结果,并不如人愿而已。
“其实,你不必为那件事内疚的。”
“我知道,只是……”慕晚晴明白他的心意,对他微微一笑,眼眸中却还是满满的落寞,“我还是会想,如果那一天,我没有救孟想容,会怎么样?是不是现在,她跟高远已经离开了傅阳县,在不为人知的地方过得很好?”
“可是,当时你并不知道事情是这样的。”玉轻尘沉吟着道,“那种情况,任何人的第一反应都是救人,谁又能想到,这背后有如此复杂的故事呢?”
“其实,我早该想到的。”慕晚晴负疚地道,“按常理来说,中了河豚毒,最快不到一刻钟就会死亡,最迟也不过三个时辰而已,而孟想容却一直支撑了将近六个时辰,这几乎是不可能的,我当时只以为,那是奇迹,是她舍不得林冽,想要活下去,所以有了这样的奇迹。”
“奇迹?”玉轻尘神色微顿,轻轻道,“这个世界上,有奇迹吗?”
慕晚晴想了想,用力地一点头:“我相信有。”
“是吗?”玉轻尘的声音轻得几乎近于缥缈了,如果这个世界上有奇迹的话……许久,他转头望向慕晚晴,忽然一笑,道,“你现在,终于像我认识的晚晴了。”
慕晚晴一怔:“什么意思?”
“我一直都记得,在那茫茫地海,任谁看都是没有活路的情况,你却还是一脸的相信,相信你一定会活下去!而不是这几天一直愁眉苦脸,沉默寡言的样子。我想,孟想容的案子,大概又勾起你对你父亲的记忆了,所以,你分外的不能原谅你自己,可是,晚晴,就算孟想容真是自杀,那也是她的选择,不是你的错。”
“你说的,我都懂。”慕晚晴苦笑了下,“可是,心里面还是会觉得难受。”
“那是因为,你对自己太苛刻了。”玉轻尘轻轻握住她的手,柔声道,“晚晴,你从来不曾记得你为别人做过什么,更不曾因此恃骄,可是,只要你有对不起别人的地方,哪怕只是无意,你也会负疚许久。其实,不用的。”
“可是,如果……”
“没有如果!”玉轻尘叹了口气,笑问道,“晚晴,遇到一个将死之人,你能够救她,救还是不救?”
“当然救了!”慕晚晴毫不犹豫地道,随即又迟疑道,“可是,这次不一样,如果我能警觉一点,能够察觉到事情不对,能够把事情弄清楚了再……”
“那就来不及了!”玉轻尘白了她一眼,道,“晚晴,你有没有想过,如果孟想容跟林冽真的恩爱夫妻,如果没有高远这回事,遇上还有一口气的孟想容,你还想这么多,等到你确定她应该救的时候,她大概已经断气,这样,你是不是也要负疚呢?是不是也要想,如果当初我能当机立断,她就不会死?”
“这……”慕晚晴顿时傻眼了。
玉轻尘看着她,又是好气又是好笑,许久才慢慢敛了笑是,沉声道:“晚晴,我们都只是凡人,不可能事事都做得完美,只要心无恶念,尽心竭力,就够了。”
慕晚晴一怔,慢慢低下头去,思索着他的话,许久,有些不好意思地笑道:“好像是我钻牛角尖了。”
玉轻尘笑着,轻轻敲了敲她的额头:“本来就是!”
“别敲了,本来就够笨了,再敲,就更笨了。”慕晚晴白了他一眼,带着点撒娇意味地撅起嘴,捂着额头,随即又笑道,“我的好朋友方静好像也说过同样的话,她说,幸好我是法……幸好我觉得是验尸,如果我学的是救人的医术,一个病人没治好就内疚半天,大概早就自己把自己折腾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