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宴以来,他已经不知喝了多少烈酒,却仍然清醒如故,漆黑的眸子里没有半分醉意,挥挥手,示意舞姬退出。满殿群魔乱舞,再没人注意到他。再然后,玉轻尘一直挂在脸上的笑意终于慢慢消失,眼角眉梢开始凝结出霜华,冷冷地看着殿中诸人轻飘飘,脚不沾地地胡闹呼喝,招酒引盏。
他就那样冷静地看着,秀美的容颜平静如冰,没有丝毫的温度和涟漪。
那些繁华热闹,那些喧嚣笑嚷,似乎都离他很远很远,就好像,在看一出戏文,无论多么热闹欢乐,却都只是别人的,是置身于另一个时空的,跟他,毫不相干。
殿外忽然传来一阵喧哗,只是瞬间,玉轻尘眼眸中的冰霜便迅速掩去,换上了先前温和高贵的笑。
喧哗声越来越大,似乎还夹杂着女子的哭声。终于,殿内的人也有所觉,还能够站在这里,就说明他们醉得还没有失去理智。楚天阙有些步履踉跄,强自忍着,高声喝道:“何人在外喧哗?”
殿外传来侍卫的通报声:“回皇上,是青阳公主的侍女。”
青阳?楚天阙皱眉:“为何事?”
隔了一会儿,侍卫的声音才传进来,略带着些惊慌措乱:“皇上,她们哭着说,青阳公主被贼人掳走了!”
此言一出,满殿的君臣都是一惊,酒顿时醒了大半,楚天阙急声道:“快传她们进来!”等那些哭哭啼啼的侍女进来,楚天阙顾不上其它,急忙问道:“你们说青阳公主被人掳走了,是什么意思?”
其中一个侍女上前,泣声禀告道:“回皇上,之前,公主哭着跑出了昌平宫,一直跑回寝宫的院落里,仍痛哭不止,奴婢们只能在旁劝慰。谁知道,就在这时,忽然有个黑衣人从天而降,挥挥手便迷昏了公主,将她掳走了。奴婢们急忙喊叫侍卫,追了出来,一直追着到了昌平宫附近,突然失了那刺客的踪影。奴婢心忧公主,想要搜索,但是,侍卫们说,睿亲王正在宴请宾客,不许奴婢们行事。还请皇上降旨!”
“光天化日之下,居然敢强掳公主,真是胆大包天!”心忧女儿,楚天阙将手中的酒杯掷在地上,高声喝道,“来人哪,给朕搜,一旦抓捕刺客,格杀无论!”
随着那昌平宫的太监,慕晚晴一路来到昌平宫偏殿,虽是寒冬,却是繁华似锦,春意盎然。那太监在偏殿院门前就已停下,躬身道:“忠勇亲王正在殿内厢房休息,王妃请进吧,今日睿王爷宴请宾客,昌平宫人手正紧,小的要先去忙了。”
慕晚晴点点头,笑道:“多谢了。”
那太监急忙回礼,转身匆匆离开,出了院门,往正殿方向走去,正好遇到楚天阙等人,急忙躬身站在了一边,却在与楚青阳的侍女交错时,几不可见地轻轻点了点头,那侍女心领神会,脸上仍是一副悲戚忧虑的模样,嘴角却已经悄悄地弯了起来。
不知道莫言歌醉酒情况如何,慕晚晴急忙进去,这才发现,偏殿内厢房众多,刚才那太监走得匆忙,竟忘了告诉她,莫言歌在哪间房内。而且,听着情况,似乎许多厢房都正有人,也不好进去,正在着急无奈之时,忽然听得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随即,浩浩荡荡的一群人便进入了偏殿。
当头一人身着龙袍,头戴帝冠,面容威严,正是楚天阙。
身旁却是朱紫华服的玉轻尘,神色温和中微带焦虑,身后是一堆看起来有些踉跄的朝臣,再往后,却是几十名的皇宫侍卫,个个神情严肃,心神不属,浑身都带着一股紧张的气氛。
看见慕晚晴在此,楚天阙有些惊讶,看了她一眼,问道:“慕晚晴,你为何会在此地?”
看这群人的气色,慕晚晴心中忽然浮起浓浓的不安,看样子,应该出了大事,难道说,她又被人骗了?陷入了某人的彀中?一时间有些心乱,略带着些疑问的眸光投向了玉轻尘。
玉轻尘没有看她,只躬身道:“回父皇,是儿臣请忠勇王妃来的,因为,忠勇亲王突然起了斗酒之念,因而醉酒,昌平宫的下人都是刚派来的,儿臣担心他们服侍不周,因此,派人去请忠勇王妃过来,好就近照顾莫言歌。”
慕晚晴微微松了一口气,是公子派的人就好,这样,至少不会是什么陷阱圈套。
楚天阙点点头,没再说话,只是一挥手,道:“搜!”
几十名宫廷侍卫手握腰间的大刀,迅疾如风地闯入各房之中,余下十余名却呈环形挡在众人身前,拔刀出鞘,四下防备。慕晚晴见状,心中越发忐忑,悄悄往玉轻尘那边靠了靠,张望着四周,低声问道:“公子,出什么事了?”
然而,玉轻尘却并未答话。
慕晚晴微怔,转过头去看他,只见他双眸定定地望着各厢房,神色焦虑,似乎很是担忧,大概是太过入神,所以没听见她的问话吧?慕晚晴思量着,见他这样,便也没再问,只能仔细看着,等待着事态的发展。
反正,总会知道的。
就在这时,忽然一道女子的惊呼声响起,人群中,一名宫女装扮的女子突然跑了出来,奔到正前方十几步远处的一间厢房,俯身拾起什么东西,随即转身,举向众人,焦声道:“皇上,这是青阳公主头上的簪子,公主一定就在这里。”说着,不管不顾地撞开门,大声呼喊着,“公主,公主!”
楚青阳?这事跟楚青阳有关?慕晚晴秀眉微蹙,心中不祥的预感越发浓重起来。
感觉不到那道令他不安的实现,玉轻尘这才微微侧首,却不敢正眼看,只用眼角的余光微微一扫,那道窈窕娇美的身影一入目,便是一阵心神震荡,惊恐之下,又唯恐被察觉,急忙转开了眸光。
房内忽然传来了那宫女的惊叫声:“公主,公主,你怎么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