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轻尘看着他,默然无语,许久才道:“谢谢你。”
“不用了,只要你别觉得我多管闲事就好了!”楚天德微微一笑,拍了拍他的肩膀,和蔼地道,“你应该也看得出来,言歌是个厚道宽容的人,风流多情,声名狼藉如云安然,跟慕姑娘如此亲密,他也不曾多心,你对慕姑娘一片深情,他却也不曾断绝你们之间的关系,他会对慕姑娘好的。而且……你还是可以离她很近很近,这是一种福气。”
感觉着肩上那沉着的手,似乎很温暖,玉轻尘微微恍神。
“谢谢你,虽然,我从来没有想过要去争夺晚晴,但是。”玉轻尘忽然一笑,沉重压抑消散,在那秀逸脱俗的脸上,宛如冰雪初融,大地回春,有着一种不可思议的美丽,“还是谢谢你,肯对我这些话,让我觉得……你很好。”
这也是一种他从未感觉到的,异样的情怀。
楚天德蓦然一怔,神思恍惚:“我……是不是真的在哪里见过你?”
玉轻尘笑着摇摇头。
“可是,真的觉得你好面善,仿佛曾经见过。”楚天德缓缓的道,凝神思索着,却始终无法从记忆深处,拉出这种似曾相识的感觉的来源。到底是哪里?这双美丽的丹凤眼,这种秀逸脱俗的容颜,笑起来那种纯粹明亮的感觉,甚至,包括那种静静的,外柔内刚,内秀于心的气质……
到底在哪里见过?
玉轻尘淡淡一笑,转过了头,避开了他的目光。
楚天德也察觉到自己的失态,连连道歉,心中却暗自疑惑,转眼看见玉连容朝着这边过来,忍不住上前,拉住了他,问道:“我说老太傅,你这位弱孙,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怎么总觉得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闻言,玉连容心中一震,脸上却不露痕迹:“是吗?也许是你们投缘吧!”
“投缘?可能吧!但愿以后有机会多多亲近亲近。”楚天德想了许久,也想不出来,便笑道,“好了,你们祖孙好好说话吧,我不打扰了。”说着,向玉轻尘含笑点头致意,转身离开。
玉轻尘静静地目送他离开,神思有些悠远。
理亲王楚天德,纯妃之子,三十年前,随太子楚天阙南下青州,遭遇刺杀,以命相搏,楚天阙才保得性命,三月后护送太子及青州女子青梅回京。后楚天阙继位,闻氏专权,前朝后宫,几可一言决断,众皆不敢逆,唯理亲王楚天德处处以礼法相抗,不惧其威,才能稍褪其气焰。
人道其君子坦荡,处事磊落,一心无私,为世所称颂。
但随着闻氏父女相继过世,这位曾经的中流砥柱也渐渐退出了朝堂,湮灭于众臣之间。
思慕一女子,却有心,无缘……
“这位理亲王也是一位难得的豁达之人,当年你……也难怪他与你亲近。”玉连容顿了顿,转开话题,笑道,“轻尘,我原以为这除夕夜宴,你不会来。没想到……是不是也有所醒悟了?这样才对,再怎么说,你也是……”
玉轻尘默默地看了他一言,没说话。
“不说这些了。对了,你为官不久,于朝廷人事都是只闻其名,不见其人,正好趁今天这个机会接触下,也好为日后为官做些铺垫。”知道有些话题不宜在此处说,加上这个沉默寡言的孙子一向有些性情偏激,难以猜度心思,玉连容也不多说,道,“我本有此意,谁知道你刚到皇宫,便没了踪影,却原来躲在这里,快随我来,我给引荐几位朝中重臣。”
他伸手去拉玉轻尘的手,后者却轻轻挣脱。
玉连容一怔。
“爷爷,我不想在温州为官。”玉轻尘思量了许久,才鼓起勇气道,“我想调回京城,入职刑部。”
玉连容又是一怔:“为什么?”
因为……楚天阙就要为晚晴和莫言歌赐婚,晚晴势必会长留京城,他……不想离她那么远。可是,这理由却绝不能说,玉轻尘只能道:“我想要回京城,爷爷,可以吗?”
“这个,轻尘,你愿意留在京城我当然开心。”玉连容眉宇紧锁,苍老的面容威严依旧,“只是,温州之事盘根错节,极为难办,又乍经****,正是多事之秋,稍有不慎,便有可能再起祸端,你此时若离职,只是有些麻烦呢!”说这一笑,抚慰道,“还是等温州全然处置妥当,我再替你安排调职回京之事。”
“……”玉轻尘默默无语。
二十四年,他已经习惯于接受玉连容的各种安排,从不抗争,也不拒绝。
但是,这一刻,他却突然很想知道……“爷爷,当初,你向皇上举荐我出任温州刺史,你有没有想过……温州情势那样险峻,我可能会……因此有危险?”玉轻尘抬起头,看着玉连容,眼眸中第一次浮现出淡淡的哀求,以及希冀,“爷爷,你有没有想过,也许,我会死在温州?”
“不要胡说!”玉连容喝止他的话语,“以你的聪明才智,怎么可能会出事呢?”
“如果……我是说如果,我出事了呢?”
“轻尘,身为景华子民,又是……当以家国为重,舍身赴死,亦是常事。不要说你,连我也是如此。”玉连容皱了皱眉,不悦地道,“多少边关将士,为了景华,抛头颅,洒热血,他们又何曾怨怼过?忠君,爱国,这是我们为人臣子的分内之事,理当鞠躬尽瘁,至死方休。若真是如此,那你也是我玉府的骄傲!”
玉轻尘别过脸,默默地闭上了眼睛。
“不要再胡思乱想,学那些文人墨客,伤春悲秋了!快随我来,有许多重臣想要见见你呢!”玉连容摇摇头,心中不豫,这个孩子!明明他从小就教导他忠君爱国之道,怎么总是这种淡漠以对的模样?
真是的!
玉轻尘这次没有挣扎,默默地任他拉着前去,周旋在那些所谓的朝廷重臣中,漫不经心地听着他们的所谓的恭贺和教导,心中一片淡漠。爷爷,你知道吗?其实,我只是想要问你,一个我一直都想问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