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轻尘心中暗藏担忧,表面却依旧温和如玉:“你……这几晚睡得安好吗?没有再发生什么奇怪的事情吧?”
“没有啊,我一切都好。公子,我都说了多少次了,那晚只是意外,我没防备,所以才会被吓到,下次,我绝对会把那个小鬼头逮住给大家瞧,公子你就放心吧!再说,还有言歌帮我守夜呢,不会有事的!”
玉轻尘微笑点头,心中却忧虑更甚。
那个小孩,到底是怎么回事?脸色惨白,阴森森的笑意,两张脸,无论怎么想都觉得不正常。到底是真有鬼怪作祟,还是摄心术后遗症未清呢?可无论是哪个结果,都不得不令人担忧啊!
书库一切如旧,墨香飘散,丝丝缕缕沁人心扉。
慕晚晴穿梭在十数排书架之间,随意拿着书卷翻阅,随处可见陆云芝的小字批注,但对慕晚晴并无帮助,因此,只是随意翻阅了一遍便又放回原位,大半天时候过去,依旧一无所获,正觉失望,随手正要将一本建筑书籍放回原位,却忽然看见厚厚的书卷背后,似乎露出一角书页,看样子与其他书院大为不同。
慕晚晴心中一动,搬开前面的书卷,将隐藏在后面的册子取出。
那是本异常精致美丽的册子,银红色的书面柔顺光亮,色泽莹然,右上角绘着一轮明月,清辉如雪,左下角则是一枝峥嵘桀骜的红梅,顺着书角蜿蜒怒放,似有轻风拂过,点点飘零,乱红飞渡。明月之下,是四个娟秀俊逸的簪花楷书“绿筠手札”。
“绿筠手札?”
慕晚晴喃喃念道,记得云安然说过,陆云芝的诗号是绿筠楼主,那么,这册子,是她的私人札记吗?
手札,似乎是类似读书心得之类的东西,为什么要藏得这样隐秘?难道说这里面有什么内容,陆云芝并不想被别人知道吗?会不会是跟于四年前的事件以及“那个人”有关呢?
想到这里,慕晚晴的心跳顿时加快,深吸了口气,翻开了第一页。
手札是用昂贵的宣纸集订成册的,纸张洁白纯净,散发着淡淡的清香,右上角有用淡淡墨色勾勒的花纹,或是梅花飘零,或是墨竹婆娑,或是幽兰独立,线条简洁而生动,将素纸染作花笺,加上纸张所泛的幽香,顿时让这本册子有着艺术品般的美感,看起来格外赏心悦目。
手札最初的记日是乾元十四年,字迹也颇为青涩,似乎是陆云芝幼时所写,多为摘抄的词句典故。
从乾元十七年开始,内容渐渐变为读书心得,以及陆云芝自己所写的诗词歌赋,多为风花雪月之咏叹,遣词造句已经颇见水准,字迹已经略见构架,应该仍是年幼时所写,但文采精华,已可略见一斑。
随着时日推移,辞赋越来越精彩,颇多用典,却不见晦涩。
但慕晚晴终究是现代人,专业又是法医,对景华王朝的文典也不熟识,看着已经有些费力。但好在她耶不求甚解,大概看过就算了。手札日期不定,有时十多天一记,有时一两个月才记一次,但是,从乾元二十三年开始,手札的日期逐渐频繁,几乎每隔两三天便有新作,推算下来,这段时间,很可能正是陆云芝与云安然等人相识,相聚的时间。
慕晚晴顿时抖擞精神,逐字细看。
相比从前的风花雪月,伤春感秋,这段期间,诗词歌赋的内容多有转变,有年华岁月之咏,有聚会相交之乐,有建筑天地之叹,偶尔也有些家国征战之怜,文风依然清丽婉约,但词句中所透漏出的情怀,有着闺居女子难有的豪气和壮丽,笔锋更是娟秀中见遒劲力道,意气飞扬,
单看这些,慕晚晴便能在脑海中勾勒出一个才华横溢,少年倜傥的潇洒女子。
显然,与那群人相交这段时间,陆云芝的眼界心胸,都有了十足的长进,再也不是那个拘束在一角闺阁,仰望苍穹的金丝雀,而成为振翅挣脱束缚,翱翔九天的矫健飞鸟,用她的头脑和文笔,勾勒出一方瑰丽雄奇的诗词天地。
不知不觉中,慕晚晴已经忘了原先的目的,沉浸在这方天地中,载浮载沉。
这种激情一直持续了将近两年,到乾元二十四年秋,嘎然中止。从最后的词句推断,应该是婚期已定,而接下来的数页都是空白,应该是札记已然到此终结。慕晚晴有些颓然地撅嘴,正想将册子放回原位,一阵风从窗户透进来,扬起纸页翻飞,忽然见后面有朱红色一闪,似乎写有字迹。
慕晚晴翻到出现红字的地方,顿时悚然一惊。
雪白的宣纸上,只有一句话:“苍天何以不怜我?何以绝我?”
字迹应该是用朱砂写就,品质极好,至今仍未褪色,依旧鲜亮夺目,字字红迹淋漓,力透纸背,乍一看去,宛如满纸鲜血,泣血鸣哀,尤其最后一个“我”字,右上角一点殷红夺目,仿佛血泪凝成,触目惊心。
苍天何以不怜我?何以绝我?
这是什么意思?慕晚晴咬咬唇,秀眉紧皱,继续往后翻去。
接下来的一页,密密麻麻全是小字,以蝇头小楷写就,翻来覆去,都是同样的四个字:“何以绝我?何以绝我?何以绝我?何以绝我……”字迹越来越凌乱,到了后面,已经颤抖潦草得几乎辨不出字形,可见书写之人情绪激动,已经到了难以自制的地步。
纸上有着斑斑点点的褶皱,像是被水滴浸湿后又干涸,但墨迹已经氤氲开来,模糊不清。
看着满纸的“何以绝我”,满纸的泪痕斑驳,慕晚晴不禁动容。看字迹,这些应该是陆云芝所写,到底是怎样的绝望和哀伤,才能写出这样惨痛的语句?她在六年前曾经坠楼,难道说,这是她坠楼前所写的吗?这样激烈的情绪,到底为的是什么?是不是与“那个人”有关呢?
这样说,六年前,“那个人”曾经发生某些事,以至于陆云芝哀哀痛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