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言歌眼眸中掠过一抹恐慌,几近窒息。
终于将纠缠自己许久的决定说出,慕晚晴反而松了一口气,缓缓地道:“在清河县那次,我迟迟不去找你,就是在考虑这个问题。我不喜欢那一次的感觉,面对着一个我完全不曾经历的陌生罪责,却无法否认,无可否认,那种令人窒息的感觉,我不想再经历。所以。”
她凝视着那双黑眸,清清楚楚地道:“我是慕晚晴,不是安以晴,你明白吗?”
不,我不明白。
莫言歌望着那双黑白分明的眸子,心中迷茫而又恐慌。是的,她不是安以晴,这一点,他早有怀疑,她们的性格、待人、处事,一切的一切,犹如天壤之别。只是,他一直不敢说破,直到那一日,他的寿辰,在楚青阳的咄咄逼人下,她终于还是说出了口。
慕晚晴。
那才是她的名字。
骤然间,天崩地裂。
那一刻,他的整个心乱透了,他喃喃自语说:“如果你不是安以晴,那我们又有什么关系呢?”
其实,那句话,他是在问他自己。
如果她不是安以晴,不是他的妻子安以晴,那么,他还能够这样拥有她吗?他凭什么这样拥有她?她温柔,美丽,宽容,善良,可爱……她有着一切女子所应该有的美德,让人不知不觉地想要靠近,想要喜欢,就连楚筝,一向视女子如无物的楚筝,都那么喜欢她,几乎是一眼就看中了她。
这样好的她,他凭什么拥有?
如果她不是安以晴,不是他的妻子,他莫言歌,何德何能,可以拥有她?
就是因为这点,即使在心里,他已经几千几万遍地喊着她晚晴,可是,看见她的人,却不敢叫出来,也不愿意再称呼她安以晴,只能中和着,模模糊糊地叫她“丫头”。
因为,他害怕!
可是,现在,她却还是说了出来,说她不是安以晴,而是慕晚晴!
那么,如果是慕晚晴,我还能够继续地喜欢你吗?你还能够是我的妻子吗?我们还能够白头偕老吗?
能吗?
能吗?
能吗?
莫言歌闭上了眼,有些虚弱地后退了两步,他从来不曾这样无力过,无论面对多么强大的敌人,无论面对多么险峻的形势,他都不曾这样无力过,更不曾懦弱,可是现在,他无力而懦弱,不敢承认,不敢询问。
许久许久,他睁开了眼。
那双清澈的眸,还是定定地凝视着他,似乎不曾有片刻的离开。
那双眸,坚定而透彻。
莫言歌凝视着那双眸,慢慢地恍神了,不知过了多久,才缓缓深吸一口气,点点头,道:“我明白了,你是晚晴,不是安以晴,我知道了。”他低沉地道,忽然捂住了心口的地方,轻声道,“还有一句话,我想要告诉你,是你之前问过我的问题,现在,我可以回答你了。我的心会痛,很痛,一直在痛。”
其实,无论你是安以晴也好,是慕晚晴也好,都是我的妻子。
也只有你,才是我的妻子!
在这一刻,莫言歌终于下定了决心。
决心一定,心结便开,莫言歌终于从之前的恍神中清醒,蓦然耳朵微动,神色微沉,转头看着左侧的月亮门,冷冷道:“玉三公子,云公子,两位打算偷听到什么时候呢?”
慕晚晴一怔,转头望去。
果然,随着莫言歌的话语,月亮门后慢慢闪现出两道身影,锦绣云安然,月白玉轻尘,同样出众夺目的人,却是一冷一热,相映生辉。云安然依旧是一脸的玩世不恭,半靠在月亮门边,慵懒地笑着,转向慕晚晴的眸光却带着好奇而惊诧的颜色,颇含意趣,却也有些震动。
“没想到啊,晚晴妹妹,你也是大有来头的人啊!”
显然,他们听到了慕晚晴的来历。
而玉轻尘,则只是冷泠泠地盯着莫言歌,一瞬不瞬,一言不发,沉静得吓人,也冰冷得吓人,恍如冰霜,许久才开口,声音恍如冰块相撞般,清脆而冰冷,寒气逼人:“我很是好奇,云公子已经将府门落锁,不知道忠勇亲王是怎么进来的?堂堂五军都督,应该不会如鸡鸣狗盗之流,钻洞越墙,强入他人府邸吧?”
莫言歌毫不退让:“一时寻妻心切,还请玉三公子见谅。”
“寻妻。”玉轻尘淡淡而笑,只是,那笑也是冰冷如雪的,“忠勇亲王此言未免有些过早了吧?”
“是否过早,由晚晴而定,跟玉三公子无关。”
“无关吗?”玉轻尘轻笑,“忠勇亲王好像忘了,晚晴是我玉府的丫头,有卖身契为证,是我玉轻尘的人,忠勇亲王确定,她的事与我无关吗?”
莫言歌一窒,随即道:“我要为她赎身。”
“赎身啊……”玉轻尘笑得温雅,漫不经心地从衣袖中取出一纸文书,迎风一展,望着莫言歌,微微一笑,复又收起,拥占之心不言而喻,笑得极轻柔,语调却是斩钉截铁,“抱歉,我不同意!”
莫言歌黑了脸:“玉轻尘,你不要以为随便拿一张纸就能糊弄我!”
虽然隔得远,但是他常年骑射,眼力非比寻常,却能清清楚楚地看到,那是一张五十两的银票。
玉轻尘微微一笑,漫不经心地道:“对不起,我拿错了。”
说着,又从袖中取出一张文书,尾端有着鲜红的指印。旁边的云安然忽然一怔,惊讶道:“居然是真的。”说着,拿过文书,仔细看了一遍,眼神诡异地盯着慕晚晴,道,“喂,晚晴妹妹,你真的签了卖身契啊?上面写了三年哎,你知不知道卖身契意味着什么?”
慕晚晴耸耸肩,干脆地道:“不知道。”
“那你就敢签?”云安然无力:“你这个笨蛋,有这个卖身契,就算把你卖到青楼,你也得认命,你知不知道?”
“有什么办法?我当时身无分文,又无处可去,还能怎么办?”慕晚晴耸了耸肩,毫不在意,“再说,当时,我看左大哥是好人,应该不会害我的!而且,事实证明,我现在好好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