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言歌默然,垂着手,低着头,一言不发。
“那你有没有想过我的感受呢?”慕晚晴越说越来气,眼中忍不住泪光微现,“半年前,我为了你的寿辰,辛辛苦苦地准备了好几天,只想要在你寿辰当天给你一个惊喜,可是,结果呢?我那么欣喜地期待着,却等来了一场陷害,等来了你的不信任,等来了你的休弃,你知不知道,当时我是什么样的感觉?什么叫做心痛欲死?当时我的感觉就叫做心痛欲死!”
莫言歌心中绞痛,眼前一片迷蒙:“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他喃喃着,一遍又一遍,直至哽咽不成言。
“对不起?”慕晚晴冷笑着,眼泪成串掉落,“我给你一剑,再说一句对不起,伤口就可以弥合了吗?疼痛就可以不存在了吗?你知不知道?我当时身无分文,沦落街头,连买一个馒头,喝一口水的钱都没有,饿了整整一天,之后还被人追杀,一直逃到昏迷?”
“我知道。”莫言歌低声道,“是楚笙派的人,是青木军,我都查出来了。”
不但查出来了,而且,所有参事的青木军士兵,都被他一个一个找出来,亲手击毙,就是因为太怒太痛,他甚至也不再约束部下,任凭黑松军跟青木军矛盾迭起,在京城大打出手。
也就是因为痛恨楚笙对她下手,加上一些别的事情,在赐宴上,他没有拒绝楚笙的挑衅,也没有手下留情,甚至,在楚笙偷袭之际,他连想都没想就下了杀手。
可是,这一切,他却都说不出来。
“就算这样,当时我还是认为你可能有什么苦衷,我还是在京城里等,等着转机,结果呢?等来的是我的流言蜚语,等来的是你和楚青阳的婚期……”
“我没有。”莫言歌急忙分辩,“那是楚青阳散布的留言,我没有跟她订婚期!”
“对,那是楚青阳散布的留言,可是。”慕晚晴恼怒地道,“你白痴还是哑巴?你为什么不否认?你为什么要任由谣言满天飞?你知不知道什么叫做众口铄金,积毁销骨啊?你有没有想过,我听到那些传言,会不会心痛啊?”
“对不起……”
见慕晚晴发怒,莫言歌头一缩,顿时败下阵来,连忙认错。
虽然,在流言蜚起的时候,他犹自被自己锁在书房,暗自伤痛,压根就不知道外头的传言已经疯狂到了什么地步;虽然,在他知道后,立刻就用了铁血的手段将流言扼止。
但是,无论如何,她的痛是真的。
而这些痛,是因他而起,也是真的。
“还有,你到清河县的那次。”慕晚晴含泪,犹自愤愤不平,“那次,你为什么要走得那么快?我想了好久,终于鼓起勇气去找你,想要问个清楚,可是,你居然敢先走一步?你居然敢?你知不知道,我在后面追着你们的队伍跑了多久?我一直跑,一直跑,一直跑到浑身都没有力气,可是,还是追不上……我一点都不明白,明明是你冤枉了我,明明应该是你来跟我道歉的,为什么反而是我追着你跑?你告诉我,为什么?”
从属下的密报中,莫言歌早就知道在他离开清河县的时候,有个女子追逐着他们的队伍,追出了十几里,可当他真的确定那是晚晴,当他真的从晚晴嘴里听到这些话,却还是痛彻心骨。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知道。你说得对,是应该我来跟你道歉的,对不起……”
好吧,慕晚晴承认,对着这样的莫言歌,她压根就生不起气来。
看着刚才还意气风发的五军都督,就这么没脾气地站在她面前,垂着手,低着头,落着泪,哽咽着,笨拙得连解释都不会,只知道一直说对不起,像个孩子一样,她的心,就忍不住柔软了下来,生不起气,虽然还有微微的疼痛,却已经不是因为过往的误会,而是为了她眼前的这个男人。
这头榆木脑袋一样的笨牛。
这头不解风情,不知浪漫为何物的笨牛。
……笨得让她心疼。
“好吧,就算你有苦衷,不得已要那样做,那你当时也该给我个暗示啊!”慕晚晴的语调,随着她的心一起柔软了下来,低缓轻飘,却已经带了些许撒娇的意味,“至少,你也该让我知道,你是另有苦衷,不是存心要那样对我。至少,那样的话,我也不会那么难过啊!”
“暗示?”莫言歌微怔,“我有暗示你啊!”
慕晚晴疑惑:“有吗?”
难道是她太过伤心,没有发现吗?
如果这样说的话,那就真的不能怪他了。
“我当时不是说了吗?让你离开王府,离开京城!”莫言歌解释道,“我当时的意思,就是让你暂时离开皇上直接控制的范围,等我将事情摊牌以后,就立刻再接你回来的!你……没有察觉吗?”
“那叫暗示?”慕晚晴黑了脸,半晌才从牙缝里挤出话来,张牙舞爪地道,“你敢说那叫暗示?莫言歌,你敢说那叫暗示?这么高深莫测的暗示,恕小女子才疏学浅,理解不来!”
MD,他敢说那是暗示?
他要敢说是,她就咬死他!
见她变脸,莫言歌立刻识趣地改口,连连点头道:“不是暗示,不是暗示!是我的错,我应该要暗示你的,是我不好,对不起,丫头!对不起!”
慕晚晴死死地瞪着他,还是想要咬死他。
“丫头?”见她半晌无语,莫言歌小心翼翼地喊道。
慕晚晴盯着他,决定付诸实践,抓起他的手,送到嘴边,张开口,狠狠地咬了下去,一点都没留情。这样的笨蛋,这样的笨蛋,他都能气死她了,她还心疼他干嘛?咬死算了!咬死算了!咬死算了!
骤然被袭,痛入骨髓,莫言歌却不敢做声,更不敢挣脱,乖乖地任她咬。
许久,慕晚晴似乎觉得无趣,慢慢地松了口,眸光撇到那鲜血淋漓,已经可见森森白骨的伤口,又忍不住后悔心疼,随即又痛恨起自己的后悔心疼来,咬着嘴唇,瞪着他,眼前忽然又是一片雨雾朦胧,渐渐凝结成泪,从那双清澈的眸子里慢慢滴落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