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间,一道滑溜的身影斜里插了进来,挡在慕晚晴和财继顺之间,灵活的眼骨碌碌地转动着,打量着周继顺,不住地擦着手,嘻笑着道:“哟,我还以为这青楼里只有妓子呢,没想到还有兔子啊,还是好大一只黑兔子,正合爷的口味!”说着,转向老鸨,故意作出生气的样子来,道,“李妈妈,你这里来了这样好的新鲜货色,怎么也不告诉我一声?是不是不把我放在心里?说吧,这兔子什么价?”
他学着周继顺方才的口气,竟是惟妙惟肖。
旁边顿时响起好几声笑,还有椅子翻倒的声音,在一片寂静中,分外明显。
虽然他说得粗俗,但就是解气,连慕晚晴也忍不住“噗哧”一声笑了出来,随即察觉不妥,忙忍住,掩唇轻笑。
那是个十五六的少年,模样十分讨喜,见慕晚晴笑了,顿时大喜,举起手,朝着外面竖了三根手指,转而又笑嘻嘻地拱手,团团一拜,道:“多谢各位捧场,多谢各位捧场!”
听他说得有趣,慕晚晴又是一笑。知道这少年是来给她解围的,心中感激,复又担心,轻声道:“你能敌得过吗?要是不行,别强出头,免得没打抱不平,反而误了自己,小心吃亏。”
那少年一怔,随即一笑,也轻声道:“姑娘放心,我还有好几个弟兄,吃不了亏的。”
“就是刚才发笑的那些人吧?”
“姑娘真聪明,一猜就猜到了。您放心,就算我们拼了命,也不会让姑娘有一丝损伤的。”
这话说得有些古怪。慕晚晴一怔,正要详问,那边被戏弄的周继顺却已经暴怒起来,横眉怒眼,指着少年,一连声地道:“快把这兔崽子给我拿下,我要剥他的皮来当垫子。”
一声令下,众大汉便迅速地围靠上来,动手去拿那少年。
谁知道那少年竟异常灵活,猴子一样,在众人的间隙中窜来窜去,同时,外围也传来几声呼喝,似乎是少年的同伙,跟那些大汉厮打起来,一时间拳头与椅背齐飞,呼喝共碎裂声响,整个前楼乱成一片,无关的人,早见势不妙,偷偷地溜走了。
老鸨在旁,又是心疼,又是害怕,颤巍巍地躲在一张桌子下,缩成一团。
慕晚晴也是第一次碰上这样混乱的局面,正打量着周遭的形势,原先那少年不知又从哪里溜了出来,扯住她的衣袖,轻声道:“姑娘跟我过来,小心些,别被他们察觉到了。”
就在这时,忽然……
“哟,这是做什么呢?”混乱中,一道懒洋洋的声音忽然传了过来,说话的人身着天青色绣白边的锦色棉服,清秀俊雅,正懒懒地靠在通往后院的门框上,眉眼轻舒,神色慵懒适意,似乎全没看见这满楼的混战。
那扫视的眼神绝不锐利,甚至还带着些刚睡醒般的惺忪。
周继顺眼见没占到便宜,正在狂怒之中,听到有人打岔,更是暴怒,转过头来正要怒骂,却在接触到那少年丰神俊朗的容颜时一怔,立刻咽下了一肚子的怒火,右手轻挥,示意他的部下住手。
那少年及他的同伙则暗中偷恨,该死,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时候来。
要再晚一会儿,他们就能把王妃拐回去了!
所有人中,最高兴的莫过于慕晚晴,向着少年微微一笑,表示谢意,然后轻轻挣脱了,跑了过去,盯着某人,恨不得踹过去几脚,怒喝道:“云安然,你这混蛋跑哪去了?知不知道我刚才差点被人欺负了?”
“哦?”云安然扬眉轻笑,道,“谁敢欺负我的晚晴妹妹?”
说着,清洌的眸悠悠然一转,环视众人。
“还能有谁?就是这个混蛋!”慕晚晴手臂一转,指着周继顺,神情愤愤。从小到大,她可从没受过这种污辱,想起来就恨,咬着牙,洁白如玉的脸胀得通红,恨恨地盯着周继顺,眼中的怒火熊熊燃烧,几乎想要在他身上烧出一个洞来。
云安然原本没当一回事,但见慕晚晴神色有异,心中警觉,再看看周继顺微微颤抖的身体,察言观色,立刻猜出原委来,脸顿时沉了下来,原本的慵懒闲适,一时间都化成满身的锋芒,冷冷地盯着周继顺,许久,勾唇凛冽一笑。
“周统领,好久不见呀!”
那声音倒很是温和,听不出怒意来,但映着那寒天雪地的神情,却更令人生畏。
见慕晚晴跟云安然相识,周继顺心已经微微地提了起来,待到看清他们之间的举止,听到云安然的话,更是浑身都僵硬了起来。
他不怕玉轻尘,无论这位新任刺史在皇上那里有多受宠,终究是个外人,何况,被派到温州刺史这个位置,说明这个年轻的刺史,最多也就是第十二个失败者而已。
但是,云安然不同。
别人不知道,周继顺却是在九皇子处见过云安然的,也知道云安然跟九皇子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情分与别人不同;也知道云安然在皇上处的受宠,跟亲生的儿子也没什么区别;他更知道,这个在外界传闻里一无是处的风流少年,其实背地里一直在为皇上做一些事,端的是个心狠手辣的角色。
想到这,手心顿时慢慢地沁出汗意来。
“云……云公子,这……这只是个误会,误会。早知道这位姑娘是云公子的人,我就是有十个胆子,也不敢招惹啊!”
“原本是误会啊?”云安然笑着,如沐春风,慢慢地道,“照周统领这么说,如果换个人,如果是个平民女子,这就不是误会,而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了,是不是?”
周继顺浑身一颤,不敢接话。
云安然冷冷地扫了他一眼,转过头去,微微俯视着慕晚晴,轻声问道:“他没占到便宜吧?”
“差一点点。”慕晚晴也低声道,“幸亏有那几位公子出来,替我挡了,不然……”她顿了顿,没再说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