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树臣一张老脸显出不悦之色,因为他听的很清楚,发出嗤笑声的就是坐在主桌上的那个脸上有疤的少年。
早先的时候,霍子路大概介绍过,这孩子叫做郎九,是他从临县永顺城的一家凡俗势力中带过来的,有着七品的道种,锻体也已到了中境,算是个不错的修炼苗子。
但是七品的道种也还是属于下三品,只要没有觉醒灵苗终究是普通人。
一个尚未觉醒的半大小子,能让你坐在主桌上都是看着霍子路的面子,竟然在这个场合公然讥笑,实在是不知礼数。
故而赵树臣闷哼一声,向着郎九瞪了过去,那意思很明显——这里可没你出声的份!
不想那郎九却根本没瞧赵树臣,依旧用冰冷的眼神望着石青那桌的方向,嘴角勾起的冷笑衬托着脸上恐怖的疤痕,让人看了浑身不舒服。
“你是干嘛的?”随着赵铃铛的喊叫,霍子路站在那里俯视着沈彬,从牙缝里吐出了几个字。
沈彬没回答,夹起一片乌鱼肉放到嘴里慢慢咀嚼,而后朝石青笑道:“徒儿啊,这乌鱼肉鲜的很,明天再抓一条来。”
石青很快的应了一声,然后继续低头吃饭,这种有些诡异的气氛他也不是很习惯。
“我在问你话呢!”霍子路剑眉上挑,声音越发的阴冷。
感觉情况似乎要遭,赵树臣也顾不上和那郎九较劲了,连忙起身走到霍子路与沈彬二人之间,干笑两声道:“少宗主,刚才一时忙乱我忘了给您引荐了,这位是沈彬沈先生,是我赵家的……贵客,前一阵子金刀门与马家上门闹事,全倚仗沈先生及时出手,才把他们吓退。”
“贵客?不就是门客吗?吃着你赵家的,拿着你赵家的,再不办点儿人事,跟养条狗有什么区别?”
此话一出,全场寂静无声,赵树臣更是急得满头大汗:“这个……这个……少宗主这话说的重了,这话说的重了……”饶是赵树臣人老成精,此刻也想不出什么好办法应对。
霍子路他是万万不敢得罪的,人家不但是筑基期的修士,背后还有着天水宗这个庞然大物,随便伸个小手指头就能灭了赵家。
但沈彬同样不能得罪,当初一手御剑如今历历在目,至少也是炼气后期的修为,更何况他确实帮助赵家度过了难关,说起来算是恩人也不为过。
就在赵树臣左右为难,不知如何是好之时,沈彬忽然放下筷子,而后拍了拍赵铃铛的肩膀,和颜悦色的道:“小铃铛,跟我学剑的话可是枯燥的很,你真的愿意?”
“我愿意!”赵铃铛使劲点头。
“虽然你比石青还大了一岁,但是规矩总不能坏,你只能是师妹,可以吗?”
“师妹就师妹,我愿意!”这回赵铃铛没有任何的犹豫,脸上笑得极为灿烂。
“好,既然如此,我就收你做徒弟,还不跟你师哥打个招呼?”
“嗯,石……师哥你好啊!”
“呃……师妹你好。”
老少三人,一问一答,恍若无人,完全就把霍子路给晾在了一旁。看得赵树臣也是目瞪口呆,心说这沈先生还真是沉得住气啊,难不成有恃无恐?
“哈哈。”霍子路怒极反笑,淡蓝色光晕再次于身周亮起,半息之后,淡蓝转为深蓝,强大无匹的气息顿时把整个内院都笼罩在内。
十几张木桌同时振动了起来,菜盘,酒杯,碗筷,噼里啪啦的摔落,蔬果菜食散了一地。
石青只觉一股如山的巨力从背后袭来,压得他浑身的骨骼发出爆豆般的声响,五脏六腑似乎也都被挤到了一处,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其余精壮,家丁,丫鬟更是不堪,有不少人甚至已经趴在了地上,不断呕吐着刚吃下的酒菜。
离得最近的赵树臣也不好受,老脸涨得通红,整个身体都在剧烈战栗着,满头花白的头发在狂乱的气流中四散飘扬。
那当然不是风,那是霍子路爆发出来的,筑基期修士才能具有的强大气息。
“你当我看不出来?不过是个没筑基的散修,也敢跟我天水宗抢徒弟?是不是想死啊!”霍子路狞笑着,任由自己的气势把整个内院搞得一片狼藉,却丝毫没有偃旗息鼓的意思。
他看得很清楚,这沈彬不过是炼气后期的修为,与自己差着一个大境界。
需知炼气后期与筑基初期看似只隔着一层,但却有着天壤之别。
炼气期修的是灵苗,是肉身吸收天地元气于体内经脉,并由经脉导入灵苗,促使其成长,最终形成道基的过程。
说到底,这时的人族还处在由凡人向修士的过度阶段,他们只能依靠肉体和经脉中那点稀薄的元气对战,不论是数量和质量都与筑成了道基的真正修士不可同日而语。
而道基一旦形成,就意味着脱去凡胎,从此不食人间烟火,寿元也将飞跃式增长。
道基,不但有着贮藏元气的功用,还能将从天地间吸收来的元气中的杂质去芜存真,从而达到大幅度的提高元气的精纯度的效果。
这时候的修士,才算得上是真正的修士,他们可以御器飞行,可以使用威力强大的法决,还可以开始炼制属于自己的法器。
总之,一名最普通的筑基初期修士,完全可以做到碾压三到四名炼气后期修士,这在整个修真界是公认的事实。
所以此刻的霍子路根本没把沈彬放在眼里,除了境界上的绝对差距外,还有个重要原因,那就是他认定对方是个无门无派的散修。也只有这种人才会跑去给一个小家族做门客。
在他的预料中,自己都不需要真的出手,仅仅是放出气息,就能让对方乖乖俯首称臣。
沈彬终于站了起来,不但站了起来,还显得很轻松:“我适才已经收了赵铃铛为徒,你若想硬抢,我倒是不介意。”说着面色骤寒,腰间的剑鞘内发出一声高昂的长鸣,刹那间,一股浓重的杀意荡开,与霍子路的气息撞在一处。
轰~
飞雪满天,劲气四溢,雷鸣般的闷响过后,两道气息同时消散。
于此同时,包括石青在内,在场众人都觉得身上一松,呼吸也变得顺畅起来。
“原来也筑基了,想来先前是凭借着什么见不得人的法器隐匿了气息?怪不得这么狂。”霍子路的脸色在极短的时间内变换了数次,最终又恢复了盛气凌人的状态:“只可惜,这个赵铃铛我要定了!”
他想的很明白,自己有天水宗做后盾,即便对方与他实力相仿,却终究是双拳难敌四手。
“好啊,你准备怎么要?”沈彬向前迈了一步,与霍子路针锋相对。
“不如……让我跟那个石…..石青打一下吧。”这道声音沙哑中透着稚嫩,吐字发音也很含糊,就像是刚学会说话不久似的。
霍子路见是自己带来的郎九走了过来,有些不耐的呵斥道:“回去!现在不是你练剑的时候。”
郎九并未停下,自顾走到几人身前接着道:“我赢,她天水宗,他赢,她跟他学剑。”这句话说得就更生硬了,语句都不通,好在赵树臣还能听懂其中的意思。
“胡闹!拜师的事情岂是儿戏,你和石青比剑可决定不来。”赵树臣这话已经很客气了,要不是碍于霍子路的面子,他都想直接把这孩子给扔出去。
“嗯?这样也好啊!”没想到霍子路闻言连连点头,沉吟片刻后复又看向沈彬,冷笑道:“你教个没有道种的废物也就罢了,要想收个二品道种的孩子做徒弟,怕是误人前程啊。”
“这孩子叫做郎九,一年前还是狼窝里捡来的野孩子,到现在话都说不利索,学剑也不过一年,就让他和你徒弟比一场,若是你们赢了,也算你教徒有方,有些本事,我天水宗便是成人之美也未尝不可。”
说到这里他把目光移向石青,面带嘲色道:“就是不知,你和你的废物徒弟敢不敢呢?”
“你们凭啥替我做决定?我都说了,就要跟着沈……”赵铃铛的话刚说了一半,就被赵树臣给拉了过去,一双大手封住了她大半张脸。
“石青,人家问你呢,敢不敢?”沈彬轻描淡写的问道。
“我不是废物!”石青应声而起,转身向着霍子路怒目而视,胸前犹在剧烈起伏着。
“所以呢?”
“所以铃铛她只能是我的师妹!”
用那猩红的舌尖舔了舔有些干裂的嘴唇,郎九笑了,早就把着剑鞘的左手兴奋的颤抖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