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天灰蒙蒙的,纷纷扬扬的雪花不知何时开始从空中飘落,没过多久,地上便有了一层薄薄的积雪。
吱呀~
赵府大门被缓缓推开,已经换上了一身冬装的石青迈步而出,抬头望了一下天色,不由得微微蹙眉。
自从那个夜晚,白灵手持星月镇魂枪,引发飞雪漫天的天地异像以后,他就很讨厌这种天气。
但讨厌归讨厌,修炼总是不能停的,所以他像过去三个多月来一样,腰挎宝剑,向着庆荣巷最繁华的地段走去。
或许是因为天气太冷的缘故,此时的街巷两旁还显得有些冷清,卖早点的摊贩只来了不到平日的一半,固定的商铺更是大门紧闭没有开张迎客。
见到石青来了,摊贩们都远远的向他微笑点头,有几个还热情的招呼他过去吃早点。
沈彬一手出神入化的御剑术,不但暂时化解了赵家的危机,也让金刀门的嚣张气焰大为收敛,如今的庆荣巷又恢复了往日的平和气氛。
随便找了个摊位,吃下了几个包子,喝完了一碗豆腐脑,石青并没有要离开的意思,而是坐在那里用手轻轻敲击着桌面,似乎是在等什么人。
没过多久,四个手握单刀的汉子从远处走来,身上皆都是金刀门的服饰,他们走的都非常慢,脸色也极为不好。
“我说……你们几个能不能快点儿?”石青眼光放亮,悠悠的喊了一声。
听到喊声,几个汉子面露悲愤之色,互相看了一眼后,很不情愿的加快脚步,来到石青跟前。
“嘿嘿,石兄弟,今天手下留情啊,千万别打脸。”一个汉子咧嘴苦笑,露出了两排泛黄的大牙,中间还缺了两颗。
“我们找个宽敞点的地方,别撞坏了人家的摊子。”石青说着起身,自顾向前走去。
两刻钟后,几人出了安顺县城的南门,来到洛江岸边的一处荒地。
伧啷~
寒光乍起,剑吟清亮。
石青整个人的气质陡然一变,剑锋虚指面前的四名壮汉:“我们开始吧。”
无精打采的四名汉子也是拉开架势,两前两后的分成四个角,把石青围在中央。
刷~刷
两剑刺出,快若闪电,竟是不分先后同时攻向了两人。
两名汉子连忙挥刀格挡,铛铛两声脆响后,二人各被震退三步,手上单刀犹在微微震颤。
石青身后的二人趁机攻上,两柄单刀带着风声而至,势大力沉。
侧身,拧腰,摆臂,石青看都没看,反手运剑横扫,动作宛如灵猫,迅疾异常。
哧啦~
惊呼声中,两名汉子纵身飞退,饶是如此,身上的衣衫还是被各划了一道尺许长的口子,只要再进一寸,便可见血。
就这样,五人在洛江畔争斗起来。
一时间,人影起伏交错,卷起的雪花漫天飞舞,刀光剑影充斥在十米方圆之内。
半盏茶后,四名汉子大汗淋漓的瘫坐在地上,四柄单刀变作了八段散落在身侧,身上的衣衫千疮百孔,模样极为狼狈不堪。
而石青则是仗剑而立,胸前并不见起伏,脸上颇多意犹未尽之色。
“有没有强点儿的?这样太不过瘾了。”石青看着一个坐在地上犹在剧烈喘息的汉子问道。
“呃……石兄弟,今天正好轮上我们几个,明天就换人。”
“再换不还是一样,王黑龙呢?”
“这个……这个,王堂主今天有事,来不了啊。”
“王黑虎哪去了?我琢磨着他的伤也该好了吧?”
“石兄弟,黑虎堂主走路还一瘸一拐呢,可接不下你的剑法。”
“这样啊,跟你们当家的说一下,以后派强点儿的人来,这么下去根本起不到练剑的效果。”石青收剑入鞘道:“今天就到这儿吧,你们可以走了。”
“一定,一定,我们回去就跟老大说。”几个汉子如蒙大赦,慌慌张张的从地上爬起来,刀也不捡,扭头就跑。
“等等!”石青突然喊了一句。
“石兄弟还有啥吩咐?”汉子们回身,脸上的笑容说多难看就有多难看。
“你们几个最近没干什么坏事吧?”石青冷声问道。
“有石兄弟你在,哪敢啊?”一个汉子刚说到一半觉得似乎不对,连忙改口道:“那个…….我们兄弟几个可都是好人,平日最爱做的事情就是扶老携幼,调戏……啊呸,帮助民女。”
石青冷哼一声,自然知道几人只是敷衍,于是剑眉一挑,声音忽然拔高:“如果叫我知道你们欺负人,下次就用剑在你们身上捅几个血窟窿!”
四名汉子点头如捣蒜,又是一阵信誓旦旦的保证,而后头也不回的向安顺城门的方向狂奔而去。
待几人走远,石青才回身走到岸边,望着此刻已经结了一层薄冰的江面发呆。
八个月前,他就是在这江面之下重塑的肉身,爬上岸后被刘麻子掳走,又阴差阳错的去了赵家。
这才不到一年的时间,当初那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少年,已经脱胎换骨。
特别是最近三个多月,在沈彬的指点下,石青的剑术造诣突飞猛进,不仅学会了数套威力强大的剑术,还把当初沈彬作为示范刺出的那九剑,完成到了第七剑。
除此之外,他的锻体也已突破了初阶,目前处在炼脏腑骨骼的中阶。这在很大程度上都要归功于每日一次的药浴以及那到现在为止石青都认不全食材的午饭。
自从沈彬当着众人的面宣布石青是他的徒弟以后,石青在赵家的日子就变了。
他不用跟着黄世真锻体,也不用去做那些生火浇花的琐事,就连赵树臣都会隔三差五的嘘寒问暖,以示对这个少年的关切。
他要做的,只是每天出来找金刀门的人打上一架,然后回到沈彬居住的小院专心锻体和练剑。
高明的剑术加上锻体中阶的修为,让石青如今的实力足可碾压锻体高阶以下的武者,即便是和锻体高阶的黄世真对战,也能做到短时间内不落下风。
故而才有了适才那段对话,普通的金刀门弟子早已经不够看了,他急需更强的对手挑战。
现在唯一让石青有点心烦的是,他仍旧没能生出道种,剑术再高,锻体再强,毕竟还是凡人的手段,如果不能成为修士,一切都是枉然。
……
一颗雪花恰巧落在了石青的鼻尖上,冰凉的感觉把他的思绪拉回。
冰层之下,三尺余长的黑影悠闲的扭动着身躯,那是洛江的特产乌鱼,其肉鲜美少刺,烹饪后口感绝佳。
啪~
足尖轻点,石青一跃而起,落向江面,正是乌鱼所在的冰层之上。
下一刻,剑芒一闪而逝,闷响声中,冰面已然被破开了一个大洞,水花四溅。
稍倾,一尾浑身乌黑的大鱼翻着肚皮从水面下飘了上来。
俯身拎起鱼尾,石青心满意足的笑了笑,喃喃低语道:“这条拿回去让伙房炖了,正好给铃铛补补身子。”
一想到那个走路便会带起悦耳脆响的小丫头,石青又不免有些担心起来。
三天前,赵铃铛突然病倒,至今高烧不退。安顺县城中的大夫看过后也说不出个病因,开了几幅寻常的汤药,服下后并无用处。
倒是沈彬在仔细探查后,显得颇为轻松,只是叮嘱她注意休息,料无大碍。
既然先生说了没事,就一定没事吧……
想到这里,石青将乌鱼夹在腋下,跃上岸边,迈步向安顺城走去。
刚走了一会儿,头顶隐约传来破空之声。
石青抬头,只见数道红光于极高的空中划着弧线飞掠而过,眨眼间就消失在了城门的方向。
心念微动,石青已有了判断,这种场面,他很熟悉。
那必然是修士在飞,而且似乎还是去城里的。
来到安顺这么久,他还没见过可以在空中飞的修士,那可是筑基期以上的修士才能有的本事,师父沈彬或许可以,但他从未提及过自身的修为,而石青也不好意思去问,反正他是没见过沈彬御剑飞行的样子。
心中带着疑惑,不知不觉间就走入了庆荣巷,石青看到不远处赵府的大门敞开着,姜丰,徐赢,黄世真并排而立,家主赵树臣则是站在最前方,满面红光的向着对面一个人躬身行礼,其姿态颇为谦恭。
在他们对面,站着两个青年与一个少年。
居中受礼的那个看上去也就二十出头的年纪,头戴蓝玉冠,一袭黑色长衫上用金丝绣着云水纹饰,长发及腰,五官俊朗,下颚微微仰着,神情倨傲。
他旁边的青年穿着素色长衫,其貌不扬,但是眉宇间和赵树臣却有五六分的相似。
最后面的少年身形略瘦,稚气未脱的脸上似乎有着几道疤痕,最让石青在意的是,他的腰间也悬着把宝剑。
随着石青越走越近,那个少年像是忽然有所察觉般扭头,一双凛厉的眸子向这边看来。
四目相交,石青顿觉身上微寒,不是因为天冷,而是因为少年的眼神。
那是一种石青从未见过的眼神,如果非要形容的话,就仿佛是一头来自洪荒的嗜血猛兽在盯着自己的猎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