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蒙正奇是没有把萧景逸的那封信当一回事的,一是因为的确不好查,二是他打心底觉得萧景逸可能过于草木皆兵,所以一开始他是抱着随便查一查敷衍了事的态度去办的事。
同时他派去的人也带回来了那个南疆人的消息,那个人名叫关子含,是个从南疆来的行脚商人。如果不是事先知道那个被驱逐出南疆的人的名字是苗子含,蒙正奇觉得自己也不可能这么快就揪住了那个人的尾巴。
瘦高护卫汇报道:“据我们猜测,这个化名关子含的人制作出幻药,然后由李严武这个吏部尚书作为他和朝廷官员之间的桥梁,暗地里促成了那些见不得人的买卖。”
蒙正奇气的险些歪了鼻子,愤愤道:“那些官员里指不定有人是被李严武蒙骗进去的,凌秋信上说那什么幻药一旦沾上就会成瘾,轻易戒不了。那玩意又只有苗子含会做,那些沾染上官员不就是任李严武揉搓?长此以往,偌大的朝堂还要不要转了?他想造反吗?”
护卫道:“不论李严武到底存了什么心思,所幸现在我们已经察觉了,下一步我们该怎么办?禀告陛下吗?”
蒙正奇端起茶盏咕咚咕咚当水喝,硬是把心里头的怒气压了下去,说道:“暂时不用,我们再观察一下,人证物证俱全才好定罪。”
护卫愣了一下,问道:“什么人证?”
蒙正奇冷笑一声,道:“物证是那可以使人上瘾的毒药,人证嘛,自然就是那些捧了毒药的朝廷官员们了。”
就是这件事的发生,让蒙正奇一改之前散漫的态度,罕见的严肃了起来。
朝中官员无故病倒到底还是少数,他查了几家后也没有什么收获,这让他不甘困于现状,脑子里灵光一闪想到了一个法子。
他不再一个劲的盯着官员们查,而是主要查那些权贵子弟。
平心而论,那些二世祖明显比自家老子更有胡作非为的时间和精力。
也不知是不是那些年轻人藏的没有长辈们那么好,几天后蒙正奇就收到了消息,有一群公子少爷聚在了城南的群玉楼里,一个个脸色惨白,却劲头十足,吆喝着要楼里最好的酒。
蒙正奇起了疑心,心里头就跟猫爪子在挠一样,非得去看个究竟。
他也不过是突发奇想,干坐着不如去碰碰运气,结果竟然还真让他歪打正着了。
毕竟不是什么光彩事,蒙正奇连个护卫都没有带,一个人悄悄的上了楼。
那些公子哥们也都带了随从,他不好去门外偷听,就故技重施爬了窗户。
群玉楼背靠云湖,所以在二楼在修了可供观赏的栏杆小廊,装饰得也很风雅,若是不熟悉的人,估计都不会把这里当作青楼。
小廊是一条环绕的设计,小房之间用沉木浮雕隔开,很有江南小楼的格局。
蒙正奇爬上小廊外,透过窗户的缝隙观察里面的情况,只是看了一眼,他就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那些个平日里鲜衣怒马的公子哥们挤在一个房间里,好好的椅子不坐,偏偏在地上床上桌子上七倒八歪的躺着。大多数人手里都拿着一包粉末状的东西,低头尽情的吸食着,而那些手里没有拿东西的人则满脸都是笑容,不是开怀的笑,而是一种恍惚和迷茫的笑意。
这些人在这一片小天地里,关起门来极尽糜烂颓废之态。
他们看起来疯疯癫癫的,时不时的互相攀扯,大哭或者大笑,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难以言喻的满足感。就连那些失声痛哭的人,嘴角都是上扬的。
蒙正奇被里面的景象吓得愣住了,而且他还从那一堆歪歪扭扭的人群里认出了一两张熟悉的脸。
是他小时候的玩伴,长大后渐渐断了往来。
蒙正奇的手抓住了一旁的浮雕,眼睛死死的盯着那些醉生梦死的人,心想只不过是一些粉末而已,至于让他们变成这个样子吗?
不一会儿,门被推开了,群玉楼的老鸨领着一群衣不蔽体的姑娘们走了进来,脸上堆着谄媚的笑容:“哎呀,地上多凉啊,还不快把几位公子扶起来。”
老鸨身后的姑娘们立即上前来,伸手想去扶人,却不出意料的被地上的人抓住了手,有的甚至被人拉下去压住了。
而那老鸨丝毫没有离开的意思,就站在一旁看着一地白花花的肉体,神色漠然的让人心惊。
蒙正奇看着那些人搂着姑娘滚在地上,全然没有平日里骄矜贵公子的模样,气的他手上一用力,“咔擦”一声,浮雕被他徒手掰断了一块。
比起里面的淫词浪叫,他这点动静差点自己都没有听到,但那个一直没有离开的老鸨却猛地看过来,眼睛里盛满了狠厉的凶煞之色。
蒙正奇觉得后背发凉,像是有什么虫子密密麻麻的从他背脊上爬过。
跑!
这是他心里最直接的想法,而身体也比脑子很快的给出了反应,他直接抓着栏杆翻下去了。
就在他跳下去的下一秒,小廊的门被人粗暴的推开,看样子应该就是那个老鸨。
蒙正奇半点不敢耽搁,迅速逃离了群玉楼。
等在外面的护卫有些错愕的看着他,问道:“大少爷,你怎么了?”
蒙正奇抹了一把脸,沉声道:“我要进宫。”
“现在吗?”护卫问。
蒙正奇抬脚就走,再不肯解释什么。
这一日,天子震怒,文武百官都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身边的同僚就被一个接一个的抓了起来,而且是陛下亲自颁布的旨令。
首当其冲的就是吏部尚书李严武。
在所有人都没有任何准备的情况下,天子发威了。
小半个月后,安义城的凌秋再次收到了蒙正奇的来信,信上把这段时间发生的事仔仔细细的讲述一遍,足有厚厚的一叠纸。
越看到后面,凌秋的心就越发沉下去,皇帝的果断让她惊讶,而李严武直接被抓捕就让她觉得有些古怪了。
李严武既然敢做这种掉脑袋的事,怎么会不会自己留后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