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榆村的晚上。看电影的人群里,郝芳口渴走出人群,来到了就近的一家找水喝。
这家是大榆村三队保管员老杨头的家。儿子杨发有文化,且有思想,能出口成章,大榆三队面上的人,心闲时常来他这里拉瓜,既成了面上人家。
郝芳推门进了他家的外间伙房,拿起水舀子在水缸里舀水,刚刚将水舀子放到嘴边,听见屋内有人提及父亲的名讳:“照实说,郝永程是个好人……”这声音竟是父亲最要好的朋友,姚仍礼队长的声音:“可是,面临这阵风查账整贪占,你必须丢卒保车了!”出纳员王忠贤赞同道:
“这次我们谁都躲不了干系,不找一个替死鬼,我们全说不清楚了,谁也别想过得了这一关”。会计姚仍付表态:
“抓阄交任务必须倒一个,那总不该倒我们几个吧!我们谁也不用说谁,歪瓜裂枣谁都有点,我们借推销员老郝搪灾,是再合适不过的人选了”。另有人道:
“我说姚队长啊,当初那些帐目,是为了和城里几家工厂挂钩单位拉关系,为弄点农用机器,用农产品送礼,都是经你点头同意的,我们财会和出纳经手办的白条子。那老郝出身不凡,就怕骆驼再瘦比马大,还有儿子就六个,眼前欺负他很容易。等将来人家孩子长大了……我们也要考虑到哇”!
“这”,姚队长迟疑了一下:“大家看着办吧。”会计姚仍付说道:
“长大还远着呢。他是落魄户到了我们村。我们队收留了他,替我们消点灾也是理所当然的。是不是好摆弄,是不是风光过,那还不是龙游浅滩,虎落平阳了吗,落毛凤凰了。关键是不给老郝定个性,就堵不住他的嘴……”
正说到这里,出纳员王忠贤摆手不让大家再说下去:“外间进来人有水缸盖声,怎么就没动静了呢,不是老杨头”?姚仍礼队长忙推门看,见没人:
“八层是老杨家孩子渴了回来喝水。老郝这次给弄回来的咸带子鱼太咸了。说实在的,老郝是好人,我们亏心,可是沒别的办法呀,以后我们队里的外出市里看粪段的活,就给老郝去干,让他挣正常工分以外,还可以每天赚三角现钱旅缠费,我们也就对得起他了,算是个补尝了”……
郝芳回到电影场上,没有找到唐珊珊,银幕上正映出李铁梅唱:“我爹爹象松柏意志坚强……”
郝芳早已无心看下去,便跑回家。她将听到的事情告诉父亲郝永程:“.....他们要对你下手,爸爸你要作好准备呀!”父亲根本不相信:
“你这个孩子太不好交往了,怎么能把人都看成这样坏呢,他们根本不可能这样对待我的。孩子,做人要正直,不能心地有阴暗角落,要多想别人的好”。
三日后,郝芳上学刚刚走出大榆村口,从地里干活的社员中,跑出来一个中年妇女,大家叫她绰号“前劲儿”,她告诉其他社员:“我们大家吃康咽菜,老郝贪汚他家定是肥吃肥喝!看我的,抓他个证据”!
“前劲儿”强行拽住郝芳的书包,掏出饭盒,查看带的是什么吃食,原来只有半个黑黢黢的,地瓜混玉米面和野菜作的窝头。郝芳急了,她将半块窝头砸在“前劲儿”的脸上,又扑上去打了另一个跟过来的嘴巴。其他社员有几人喊道:“该,打得好,太过分了,把老实人都逼急了!”郝芳看见粘了泥土的窝头,虽然不能吃了,还可以带回家喂鸡,她捡起来。
早操时间,郝芳被叫到组织事务室,曹政老师见郝芳进来了,便平静地说道:“没什么大事,我是告诉你一声,你去滨海市卫校的表格已作废了”。
“为什么呢曹老师,是赵云凤老师……”。
“不要问为什么了,回班里去吧,不要影响学习,好好表现”。
中午。郝芳没有吃饭就独自来到东操场东坡杨树林中,痛哭起来,不料惊动了里边另一位先来抽泣的人。唐珊珊揩干了眼泪走过来:“你怎么了”?
“我的滨海市卫校去不成了”。唐珊珊抬起头来:
“算了吧,眼泪没有什么用的,我比你还惨。你我好朋友一回,我们俩又算作一次伴儿了,我们要坚强度过难关。要不咱俩去找石溪竹和姜艳,也报个名参加沉香诗苑,我不服气”!
“我在这里”,石溪竹和初建涛站在几株树后面。
那石溪竹好像还很高兴:“祝贺我们又拉近了一步”!初建涛听了他的话先是一愣神:“哦哦哦,呵呵。”
光阴似箭,暑假又过去了。
开学的第三天,办事组王天明主任来到二年四班:
“从今天起你们就生学为三年级了。一年多我校退学率明显增高,民办中学哈,深深地扎根在农村,都和生产队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哦我们同年组四个班级,只能合并为两个班了。我祝贺坚持下来的同学们,能够抵制住读书无用论的论点,能成为名符其实的三年级学生。无论是为人生价值还是想到亚非拉,没有文化都是不行的!剩下来的你们,将是新时代的精英,未来需要你们,坚持好好学习!”王天明主任转身指向身后的两位老师:“三年二班的班主任是赵云凤老师、三年一班的班主任是任启太老师”。
“王主任”,郝芳站起,见王主任已向她微笑,便问:“我可以提出请求吗”?
“说吧”。
“我要求去三年一班任启太老师的班级”。
任启太老师点头:“正好,我们班干部缺员,欢迎你来”。
“那不行”,赵云凤老师不满意了:“那不行,按原定的办,一切听任学生的,还有校规没有”!
见争执的厉害,王天明主任和气地劝赵云凤老师:
“赵老师啊,我们俩都是从莲湖小学调过来的。你们班干部很健全,郝芳也是块好料,在莲湖公社时他爸老郝已够哈,可以了,就成全了郝芳,让她去三年一班吧,人尽其才,利校利人”。
“说什么呢,你在同情什么人吗,不提旧事还好,我是在执行校务处的决定”!王天明主任问:“哦呵,之前各个同年组班级多,师资不足,郝芳同学的一年四到二年四班,校方就一直没有安排班主任,都是她顶替了班主任工作,替学校担负很多责任是有贡献的啊。我们学校很感谢她。那到你班让她担任什么呢?”
“普通学生,好好接受教育。”
郝芳问:“那如果我不同意呢”?
“你应该清楚你自己是什么处境,一会你去我办公室一趟,我们仔细谈一谈;其他插我们班的学生,你们马上跟我迁入三年二班教室吧”。
……
校数学组办公室,赵云凤老师的办公桌前。他对郝芳讲:“你应该清楚我为什么这么作。不要乱说乱动懂吗?你现的处境就是老老实实接受教育。你爸爸越来越啊,蔬菜推销员也不是了,听说给生产小队看粪段去了,将一个好好的社长位子丢了,当了掏粪工。希望你不要学他那样不会活。现在你已经不再是班长,是三年二班普通都不如的学生。只要你顺良一些。老师我也不是冷血动物,会为你考虑出路的”。
“说完了吗”,郝芳愤怒地转身走到门口,回头瞪了他一眼:“我爸爸是被冤枉的,我不念了”!说罢她推门出去,再用力一摔那本来就是劣质工程的门,“啪拉”玻璃碎片洒落在地上,门板也掉下来一片:“我一定能学会在大风大浪中畅游的。”
赵云凤老师欣慰地眯缝眼笑了,这正是他所要达到的目的。他还在总结着这两年,是你郝芳和我的班级争荣誉,见我面一直沒笑脸,和別的老师毕恭毕敬的,全校都赞扬你。从此,那个人们认为的温良能干,乐于助人的小姑娘沒了!
与此同时,唐珊珊被曹老师叫了去,她站在校组织事务办公室的门外难以进入,自知找她不会再有什么好事了,以往给校里的德智体好印象,如今大跌了。只听见门内曹老师正在打电话:
“不是啊,还请理解,这个郝芳去卫校的名额确实不能用了,我向你们请求转给朱雪娇填了呗,朱雪娇同学是最最积极向上的好学生……”
唐珊珊在想:人家朱雪娇的命怎么这么好啊,姐夫是在校外语老师,田静的姐夫曹政老师又是她的表姨父。
曹老师沮丧地放下了电话,见唐珊珊进来了:“噢,唐珊珊同学,郝芳还没有来呀,校委决定由朱雪娇和赵月环接替你两人的校板报组等职。希望你能保持一如既往的平常心态,进步的道路临毕业前还有希望,重在......表现。”
唐珊珊讥笑,曹老师问:“笑什么?”
“我笑,都是忽悠人的话。曹老师,我不是在说您,知道您也是不得而为。但无轮怎样这书我是读定了。”
三年一班教室里,石溪竹写完了黑板上的五个大字:“欢迎新战友”便回了坐位,任启太老师依次介绍学生名字,最后一个是唐珊珊。他讲道:
“唐珊珊同学是一位不可多得的、全面发展的好学生,体、音、美,数理化等方面都是品学兼优的,值得我们学习她对文化课的态度”。
朱雪娇发起全班同学热烈鼓掌,掌声渐渐地静下来后,任启太老师没有立即接着讲下去。全场在肃然聆听他讲下去:“还有一位可敬佩的同学,在师资力量不足时,在没有班主任老师的情况下,她带领一个班级走完了一年四班、二年四班的学习生涯,同时炼就了自己的才干,如果她能顺利完成学业,我敢肯定,走向社会一定会是个出色的好人材……可惜我们失去了她,沉香湾中学失去了她,她不念了,她叫郝芳……”
其实,任老师一开口大家就都知道是谁了。唐珊珊物伤其类,泪花在眼里滚动,但很快收敛回去了:“敬爱的任老师,您才是一个真正的,有正义感而且表里如一的好老师”!任启太老师走过,轻拍了一下她的肩:
“你入坐吧。”
唐珊珊走进学生席位中,许多同学都往自己的空位里让她,可她自己主动坐在了石溪竹的身边。
郝芳离开了留恋的中学。回生产队干活后,那些往日见面就露笑脸,主动找话说的许多社员,如今对她也都变了。倒也有些条件差的来趁机想拣便宜提亲,气得郝永程无可奈何。所好者,郝芳的脾气越来越暴烈,无人敢放肆。
郝家晚上来闲串门的多了,郝永程之前的那些“老朋友”,出纳王忠贤,会计姚仍付,队长姚仍礼依然象没事一样来套近乎,依旧谈得热火朝天,甚至还关切安慰老郝,帮他办些事。两个新上门做客的青年小伙子,说是和郝芳的大弟弟郝笑交朋友。
小土包房里人满满的,郝芳为了躲开他们,便去后院任大胖子家坐坐,手里作些针织活打发时间。那任大胖子的母亲非常喜欢郝芳的个性,闲无事就给她讲自己的一段段身世经历:“……我呀,早年是骑着马拿双枪的,两个手腕都被人掐过……”老太太伸过双手给郝芳看,郝芳看见了她的两只手腕都有枪疤痕。
郝芳生得明眸皓齿秀发芳华,这也遭惹来了生产队里队长女儿姚迪为首的女工歧视嫉妒,还有她们的母亲们也一起开始甩怪话。郝芳开始警惕村里、周围所有人,决心条件再好的也不嫁大榆村了。
这日。大榆村第三生产小队的社员们来到甘兰菜田边,突然下雨了,大家纷纷跑到电井房背雨,只见坟地飘出一个个火球升空,接着便是一声声炸响。有一个竟向电井房飘来,从屋里穿过,郝芳不愿挤在屋里面,认可着点雨也选择站在门口处,就觉得有人拽她一把肩膀:“谁拽我干什么?”
身后挨得近的男工解释:“没有,是火球。你七月七生人是仙女下凡,谁敢惹,是天上来找你呢。”那个火球在屋后“啪”的又一声炸响。郝芳吓得全身一颤抖,她在想:我最怕的是雷,我还是聊斋里的狐狸呢?
姚仍礼队长的老伴,社员们叫她“前劲儿”,她打量着郝芳:“郝芳,大家休息在田边地头学习,你怎么不积极参加呢”?郝芳不爱搭讪她:
“忙,采猪草”。前劲儿沒有想到郝芳竟不怕她刻薄,于是继续引话:
“大家都在学习呢”。
“我听不懂”?
“你沒念书哇”?
“辍学了,不想比讨好”。
前劲儿听了没话了,她发现郝芳不怕扣帽子,死猪不怕热水烫谁也没办法了……
郝芳的叔叔郝永林,是西部铁路局的,得知了侄女郝芳的情况,便以过继女儿身份接郝芳去当乘务员。郝芳是郝永程的唯一女儿,又是能帮她支家的长子女,送出去实在叫郝永程舍不得,心疼,但为了让孩子逃出,因自己给孩子带来的无尽灾难,他不能不送行。他送女儿到车站,见女儿上了火车,他无助地哭了。郝芳刚刚迈进列车门,回头看父亲,毅然下了列车奔跑回来,抱住父亲挥泪说道:“爸,我哪也不去了……”
公社分派下来了各个生产队的摊派民工任务。郝芳有脾气,生产队的姚仍礼队长不喜欢她,就指派打发她出去了。没想到,那公路侯局长,是郝永程年轻时候的支前同事战友。他将郝芳从工地调到马路湾公路局当打字员了:“黑丫头,你这么大一点的时候,我还抱过你那。哎呀,当年你爸爸救过我一命啊,我比他小,给部队押运粮食在丹东,敌机朝我们扫射,他回手将我的头按下去,结果你爸的帽子上穿了一个弹孔。”
沉香中学的一日。朱雪娇对唐珊珊和气含笑地说道:“珊珊,下节课是自习,到组织事务办公室曹老师那里,替我要几份积极分子登记表好吗”。
“这,我怕是已经不合适了吧”,唐珊珊忧虑神情:“我,我什么都不是了”。
“你那样想,不是越来越远了吗”。
唐珊珊来到组织事务办公室的门外,伸手欲敲门,又停下来,听见里边正在说话。是许跃老师的窃窃私语:“正因为我是朱雪娇的姐夫,你也是杏花村的姑老爷子,谈辈分,你也是她的姑舅姨夫,我也得这么叫你,所以我才大胆提议,这不算走后门吧”。曹正老师点头:
“我完全理解,何止如此,就是视旁另人,能成人之美的事我也都是愿意做的。为朱雪娇顶替郝芳去卫校,我已尽力了,可那人却说‘郝芳去不上,此名额就算作废,不能由什么人顶替’。嗨,人情世故游戏规则。公社黄副主任跟我说让他女儿黄杰去,但我还是让朱雪娇填了表。我这块儿我能办,可人家将名额作废了呀。”
许跃连连点头;“让曹老师费心了,我代表朱家表示感谢!”说到这,他看一眼窗外沒人,便从皮包里拿出一条大生产烟。曹正忙推辞:
“这绝对不可以,冲哪方面我也应该作的,自己留着吧。朱雪娇热情积极老师们都喜欢,学文化课不是她的强项,但是她工作兢兢业业,尊重领导严于下属,这样的人是不愁前途的,不急”。
唐珊珊在门外听得了个完全。这时,朱雪娇等不急了来到唐珊珊身后:“这么长时间了怎么还没有进去呢”?唐珊珊吓了一跳:
“我,还是你进去吧,老师们在谈私事,我不好打扰”,唐珊珊向后转,朱雪娇笑着推开了门。
晚上,石家石成雨对小儿子石溪竹下令:“石溪竹,歇三天假,在家起土豆,然后到城里去卖。你二哥好不容易同意了这门亲事,现在土豆行情听说还不错,不少人家都卖过回来了。要抢早,新土豆受欢迎。听回来的人说卖两角一斤呢,三麻袋也能卖上一百元,够给你二哥装点新房完婚了”。
起完的土豆果然装上了五麻袋。石青推进院子里来一个两轮手推车,嚷道:
“从孙庆文队长的弟弟家借的,我一说便借了”。麻袋装上了车……
夜里,石溪竹自是刚刚睡着,就被爸爸叫醒了,好难受,才凌晨一点中,不敢不动,怕爸爸变脸。于是,石溪竹闭着眼穿衣,摇晃着下炕穿鞋,走到外面,满天星斗:“哎呀,车带没气了”,石溪竹喊石青哥,石青过来看:
“昨天晚上还是足足的,马上打气”!
路上弟弟又问:“三哥,我们距离城里能有多远”?
“三十公里呗,够咱俩呛的了”。
“我还是九岁时爸爸领进城一次,这是我第二次进城”,三哥石青冷冷的语气:
“进城,这可不是逛公园看猴子,弄不好,我们俩倒会让人当猴耍了。三十里路呢”。
两人谁也不说话了。只听见没油的车轴,有节奏的”吱吱”响声,黑暗中,那清脆的马蹄声由远而近,又见擦肩而过的马车,不时可见马蹄敲击石子,溅出的火花。
生灵的灯光渐渐多起来了,是到城乡结合地了。愈见街道照得明亮起来,并且路面,也由沙石路都变成柏油的了。再也不用靠听声音走路,车也走得平稳了,小哥俩小心却紧张起来。
已到城边了。石溪竹、石青小哥俩觉得走的有些疲劳和饥饿了,走得速度慢了下来,石溪竹泛愁了:
“到哪儿去卖呢”?
“见到有住人的工人村楼空里就可以卖,市里人都非常需要我们农民,你卖什么菜他都喜欢买。工人村的楼房,都是用我们杏花村砖厂的砖建设起来的。市民都喜欢买到新土豆,卖这不是问题”。
“二哥的新房等着这钱呢……”
天色发篮,快亮天了,远远见到工商出入检查站,石青着急:
“石溪竹检查站,快用力推,我们趁汽车背影挡着过去!”
在狭窄车多的叉路口,小哥俩拼力拉车向前,跟在大卡车侧面通过了。他们以为检查站的人没看见,其实人家只是不急:“又过来一个,都是步行的很慢,这份还是两个小孩,去工人村路还远着呢,我骑车追等一会也无妨碍。”
小哥俩刚刚进工人村楼区,早有晨起的居民等在楼区空旷处了,等着买菜。他们刚刚围向装土豆的手推车,一个黑大个儿骑自行车追赶上来,抢走了称盘。
土豆七分钱被配给了圈楼副食品商店。那个黑大个悄悄抓起电话:“喂翠花,你中午去圈楼,有新土豆很便宜,去圈楼买二十斤。”
回家的路上,小哥俩淡体会。石青和弟弟悄谈:“我们还是不认识有別的道路。”
“卖不了一百元了,只三十元,一个炕柜要七十元呢。石汉哥的新房钱不够了”。石青拉着弟弟的胳膊问:“四弟,你从小就生得大,饭量也大,现在一定饿了,花上一元买点吃的”。
“不了,本来就没卖出钱来,弄水浇菜地时那么辛苦。爸爸、妈妈还有妹妹们都等我们这钱呢,他们也什么都吃不着,我也不吃饿惯了。另外,校里今天参加公社举办的,五十周年庆祝大会,我先回去一步,这车就由你一人推回去吧”。
“你回学校再去公社开会,四十来里路呢,还能赶上趟吗”。
“能,我走了”,说着,石溪竹转身快步走了。石青看着他的背影到消逝。石溪竹见哥哥看不见他了,就跑了起来。大约走了三个多小时,于九点钟,终于跑到了沉香湾公社俱乐部会场,满足了他积极要求进步的欲望。
秋收时节,石溪竹在家忙了几天后上学了。赵云凤老师看见了石溪竹,便在课堂上宣布:“这节课测验上一节课内容。大家把纸笔准备好……”
石溪竹心想,我歇了好几天在家干活,沒学到近日的课程今天才来,我只能弃考。赵云凤老师口述出题了:“第一题吉诺卡斯特是什么,第二题涅奇米叶是谁”?他顺学生课桌步道走了一圈,看了看手表:“好,大家将卷纸摆好,我去取”,赵云凤老师走到刘星面前,看刘星的答案上写着简单一句:“都是外国人”,走到初建涛桌边,见卷纸上写到:“地拉那的故事。”又到石溪竹面前:
“你的卷纸呢”?
“赵老师,我这几天没有来上学,答不上来,我弃考了”,石溪竹站起来。
“弃考那不行,你就用一张白纸写上你的名字给我”。
“老师,我拒绝教白卷”。
“不要废话,要你写你就得写,不然,你就退出课堂”!
“那我只能选择退出课堂,家里还有没完成的活计。”
同学们都在目不转睛地看着石溪竹,看他如何对策。石溪竹此刻很冷静,稍停片刻,将空瘪的书包整理好了站起身来:“赵老师、同学们,我渴望做一个学习好的学生,门门功课都不落在大家的后面,可是,我能够争取到继续升中学,已经是很不容易了,我很感谢父母给我的机会!但是,家庭生活担子我必须担负”。
石溪竹暗想,本来父亲就让我继续在家干活的,他背起书包走出课堂,奔上回家的路。望着石溪竹远去的背影,姜艳和田静都站了起来,姜艳责备的目光:
“赵老师,你这样做是有意的吧,太过分了”。
赵云凤老师眉头紧索,在想,我可能又得罪石成雨了,不过相比之下,这就不算事儿了。你石成雨貌似没伤着我一根毫毛,事实上,当初因整你我众叛亲离,你让我失去了媳妇儿周小舟!想到这里,他面向姜艳和田静说道:“噢,你们的意思是……还是都请坐了吧”。
两个同学被迫坐下了。她们低声对前排座位的初建涛讲道:“你有口才,又敢说敢做,替石溪竹说话呀”。
初建涛想了想,这得罪赵云凤没什么大不了的,于是站起来:“老师乃为人师表,应注重教育方法。我认为应该叫石溪竹回来”。赵云凤老师微笑着走到初建涛身边:
“嗯,你的题答得还算贴边”。
“说实在的,是我沒愿意正面回答这个题,因为你出的怪题不是要点,疑似扯皮。我这也是不想交白卷而已,就陪您玩玩的。”
“那你也退出课堂吧”。
听了这话初建涛起身,但他没有背书包:“马上就要下课了,下节课我再回来。”他心平气和地走出了课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