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想着自己的辛酸史,也没注意看路,钱菲阳一头撞上了前面的苏叶,两人一个趔俎,差点把抱在怀里的水果扔出去。苏叶还没说什么,主任回头皱着眉看了她们一眼,都多大的人了,还和毛手毛脚的小孩子一样。
主任扣了扣木板门上的铁门环,喊了几声“刘爷”,闭着一只眼睛从门缝里瞄。窄窄的一道缝里,只能看见正对着的上房挂着厚厚的深色掐花棉被当门帘,院子里的雪被扫成一堆。主任回头看了一眼,二人同样好奇地伸着脖子,里面还是没有动静,估计是老了耳朵不好使?主任又使劲扣了扣门,扯着嗓子喊了几声。按理说大白天的也不应当锁大门,刘老头搞什么鬼呢?难不成还躲出去了?
苏叶和钱菲阳怀里抱着一堆水果,早就支撑不住了,不由接了一句,“莫不是出去了不在?要不下午再来?”老主任也是正有此意,点着头心里默默琢磨,这老头,说好的今天中午过来找他,怎么临阵脱逃了?不会是也不相信她吧。
屋里的刘老头听着外面半天没了动静,心里又痒痒又克制自己。送上门来的钱,哪里还能不要,他也不是呆子,可是没想的这些龟孙居然敢骗他一个老头子。他现在可是谁的话都不相信。之前来的一个老女人告诉他,这地让亏了,那一帮人黑心地吞了老头好多钱呢!别的他不清楚,现在这块地方的重要性他可体会到了。以前只以为是旧式土坯房,干事们可怜他一个老人家,儿女不在身边,留着房子也好给他遮遮日头,挡挡风雨,谁承想摇身一变成了香饽饽。
那他可得好好打算一番,《三国演义》一代君王刘备请平民诸葛亮出山都要三顾茅庐呢,他也要感受一下,让这些平日只觉得自己是个糟老头的人,好好捧捧自己。
刘老头蹑手蹑脚地从炕上蹭下来,拿过炕沿上放着的帽子戴在头上。耳朵贴在门帘缝隙上听了好一会,外面窸窸窣窣的声音越来越远。老头子开心了,咧开嘴笑着,露出里面常年抽烟熏黑的门牙,这第一仗他打赢了。接下来就看她们有没有诚意,还肯不肯登门了。
刘老头把布鞋脚后跟踏在里面,“踢踏踢踏”地走到炉子边捅捅火,里面的碳烟灰顺着劲窜出来飞上贴着报纸的屋顶。炉子上烧的水也开了,他打开放着天线电视的柜子,从里面摸出一个有一小块缺口的米色大海碗。“咕噜咕噜”倒了大半碗开水,又摸出一个装着白砂糖的奶粉罐子,在开水里搅了一勺糖。转身披着一件磨破边的棉袄,掀开炕边的一个小门帘,矮身进了里屋,出来时手里拿着一方晾干的白馍馍。
刘老头端着碗坐到炕沿上,把馍馍掰碎泡到碗里,一脚蹬在炉子边上,胳膊往膝盖上一搭,愣是用身体搭成了一个“小餐桌”。他用筷子拌了拌碗里的馍馍,拿筷子的手上爆着一根根分明的血管,皮肤黝黑,指甲旁边是皴裂的口子。手心纹路里不知道是灰尘还是抽烟的油烟,描绘着黑黑的一道道路,是刘老头走过的路。
一个人的饭,老头做不出来,也没那个心劲做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