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前确实是十个人,瞧着不过也就十二三岁的样子,各个排开有高有低,更别说胖瘦参差。
身上束着布带的衣衫略显宽大,将衣袖上折,露出一段夹袄花布样料,一吸溜鼻子这就抬起胳膊在袖子上来回抹蹭几下,还有两三个嘴角依旧挂着窝头残渣。显然,都还是些不成样的娃崽子,如何成了军营中的将士。
更别说是什么“精锐”了。
“文书大哥,不会是弄错了吧。”明承脸上残云满布,委屈的一撇嘴朝着身后的中年士兵抱怨。
“明兄,我也是按着指令办事,今日送到营府门外的可就是这十个半大孩子。”中年士兵说起来更是委屈,他不过是个传话的、带路的。
明承不管,两道残花蹙眉竖起,颇有怒色,“说好十名精锐由我来训,却弄来一群娃娃,不行!我得找大将军说理去。”
“明兄,息怒呀。”中年士兵赶紧拦道,“若真是精锐哪还会用你训,那定是要让你训练出精锐雄狮~明兄,你不会是理解错了吧。”
明承稍稍心虚,如他这般说也竟是道理,难不成真是自己理解有误!
中年士兵见他犹豫,这便继续安慰,“大将军去例行寻营,怎么也得两日才会回来,你又何苦再跑一趟。”
这就是个局,可自己却傻乎乎的跳了进来。明承思来想去已是恨的牙痒痒,恨自己没把话听清楚,恨司拓联合王上坑骗无知,不管是恨什么,总之,眼下就是气不顺。
黎夏川立在一旁两眼发直,他有些后悔了,后悔和明承穿一条裤子。
“哎,这些奶娃儿如何是好。”明承长叹一口气,可如何也疏解不了心头疙瘩。
“哎,是啊该如何是好,难不成我这个副将要变成孩子王。”黎夏川何尝不是心有万般苦,不知与谁说。
中年士兵已是逃之夭夭,再转身去看他,只能是瞧见一个飞快奔跑的身影,绕过高墙进了巷子。
“喂,你是我们的头儿?”
说话的是童子军打头站的小男子,个头高挑,长相精神,汪汪一双大眼望向明承,一撇嘴似是谁也不怕的样子。
明承双手叉腰,即便是面对一群小孩也得展现出威武气势,高扬头颅,瞥眼俯看这十个孩子,“今天起,我是你们的队长,若是不听话,墙角去扎马步,再不听话,校场跑上五十圈。”
这些都是近几日在军营中的收获,那校尉说教也不过如此。
明承见众人有了些许畏怕,也算是立了威,趁热打铁又继续道,“在军营里,你们可就没了名字,统统都是编号。”
大概是不明白明承何意,孩子相顾望望眼里竟是疑惑。
“你们从壹到拾,自个儿依序认领编号。”
说罢,十个孩子炸开了锅,谁是壹自然好认得,可过了叁肆伍后头却乱成了一锅粥。一个胖小孩抹着鼻涕,仰头便张嘴要叁这个数字,那精瘦高个排在末尾的孩子也不愿意了,叫嚷着非要做伍……似是一群没有猎狗引领的散养羊群,各个放飞自我,高声此起。
黎夏川从未见过这么多孩子,即便是兄弟姐妹,不过也就三四个。
脸上无奈,抹身凑近明承,“我说队长啊,你不管管。”眼中无神,更是缩着脖子一副瞧热闹的样子,“这群孩崽子可不会一夜长大,我瞧着,你是要惨喽~”
这还用说,明承心里早就开始盘算着后头的结局,还信誓旦旦说要“自己负责”,眼下,怕是难收场了。
“喂,你既是我们的头儿,可有什么本事!”还是刚才那个身型高挑的小男子,声音稚嫩却洪亮清脆,这一声高喝倒也叫一旁的孩子们略略安静下来。
明承自是要拿出老大哥的威风,“刀枪剑戟无一不通!”厉喝铿锵,掷地有声,说谎都不带打磕巴,挺拔的身板更是气派十足。
“我们可都是营里的老人,敢问这位兄台官拜几品?”
还以为小孩子好糊弄,可他们一个个都是人精。上前说话的是刚才抹着鼻涕叫嚷着非要叁的小胖子,高昂着头,周身满是傲气。
明承同款傲慢,“说出来吓死你,我可是玄鹰军前少将,鼎鼎大名的明家大公子明承是也。”
名号确实响亮,可对于他们来说似乎不管用,一个个撅着小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满脸疑惑,不知所云。
高个小男子将腰板一挺,依然不减锐气,“我们是御林卫队义武军的人,别说是前少将,就连玄鹰军也是鲜少去关心。”小孩说话很是硬气,更是振振有词,“不过,以前校尉大人都是教我们舞刀骑射,不知你这位前少将有什么绝技要教授于我们。”
原来是禁军御林卫队下设义武军中的娃娃军团,难怪眼睛长在头顶上,他们可各个都是“亲爹”生的贵军呢。
明承嫌弃他们,这群小屁孩儿也并不看好他,这才没说两句话就开始质疑起他的能力。明承不服气,再也没有耐心在这里闲扯。
一声令下,命他们站好队形,一脸肃穆似乎管用极了,毕竟是身高八尺的俊逸大人,多少还是有些威慑力的。
“今日初次见面,小爷我就先教教你们规矩。”明承手背身后,迈着八字步来回踱步,见人群中再无杂音方再次提高声量,继续道,“一切行动听指挥,誓死捍卫王上之令!这句话可不是说说而已,而是要死记在脑子里。”
下头已经有几个小子开始默念记忆,明承见了颇为得意。
“你们可都认字?”明承攸得问起。
小胖子“叁”凤眼一撇,“我们在营中可都是学了一年字,还读过《微词警言》和《世经传》。”
“哦~如此有学问呢。”明承是没料到他们御林卫队如此重视士兵教育。
那《微词警言》和《世经传》可都是入了私塾三五年后才会读到的书籍,明承前世七岁入私塾,十岁时先生才给了这两本书,而他们,不过在营中一年便都已学得,明承除了惊讶外还颇有些佩服。
既然如此他也便放心,欣慰的点着头,露出一副慈父般的和善笑容,“大家都会写字,不如就这样~将刚才我说的那句话规规矩矩誊抄五百遍,什么时候写完,咱们什么时候进行下一课题。”
“老大,我们可不是来练字的。”小胖叁感觉自己给大家伙儿挖了个坑,扛不住从四周射来的目光戾气,匆忙蔫儿下气焰,说话轻柔的央求起来,“我们又不做文书~老大要不您教我们些功夫吧。”
“懂什么!做事先做人,你们一个个没长大的小秧苗最重要的是先学会‘效忠’,尤其是对王上效忠。”说话一板一眼,威而不怒,“等你们长到墙头一半儿高,我再教你们功夫、骑射,省的一个不小心翻墙摔死喽,浪费我大把心血。”
翻墙摔死?世间还有如此奇葩之人?一旁伫立许久的黎夏川脸上一会儿阴一会儿晴,一时间竟消化不下明承说的那些稀奇逸事,每每想插嘴多问一句,可刚提起气,却又被几个小屁孩儿打断。还能怎么办,只好拿出幽国人的宽宏气度,且听他们嘴上逞强。
“话可都记住~速速散去忙去吧。”明承摆手叫众人退下。
十人童子军也是听话,壹号瘦高小男子喊着口号,这就带着队伍整齐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