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陵交界?盟约会?”
楚陵这地界倒是听过,明承前世还是个襄国十二岁小儿之时,便听教书先生在讲学中说过,此地乃是兖国和幽国领域交界之处。为了这座常住人口不过千人的边城,两国纠缠百年,隔三差五便会因为主权问题派使臣交涉,不过,说到底楚陵也是兖国的城池,面对幽国黎氏王朝的百般挑衅,他姜氏一族也从未退让过半步。
要说这楚陵倒也不是什么边关要塞,水土更不比别处肥沃,或正是因着这些不算优越的本土条件,才会让这里的百姓想尽法子自给自足。也就是二三十年的光景,楚陵靠客栈、货运、酒楼小食等生意成就如今的商业重镇,那些来往于兖、幽的商人也多喜在此处进行贸易往来,若是从西诏、北漠来的生意,也常聚在楚陵开盘,再由这里,将货运到兖、幽,甚至是南边的襄国,广瀛等。
楚陵的优势就是他的商业价值,幽国即便再是想要抢夺此地,也不敢强行出兵占领,毕竟,没有一个生意人愿意在硝烟中做生意。
在一座商贸往来频繁的城镇进行两国盟约会晤,不过,明承倒是记住了教书先生的一句话,兖、幽两国必定会因为这座城打上一架,谁输谁赢那说不准,但一定有人从中渔翁得利。
到底谁会渔翁得利,真是记不得了,十二岁小孩能记得爹记得妈记得糖果的味道,却独独对教书先生的教诲不做记忆。
明承大脑飞速运转,越想越是对此番两国会晤兴趣高涨,若有机会随行跟着去瞧热闹,那定是能长不少见识。
“你们幽国的王上可来?”明承欢喜着,满脸兴奋眼里尽是期盼。
黎夏川清了清嗓子,又不得不放低声音,“来,定是会来。”
“我们王上可是要去。”
“那是,不仅王上要来,你们的国师大人也要随行。”
“开仓放粮为解幽国旱灾之困,怎么说也是兖有恩于幽,一般的说,你们派个使臣来访谢恩便可,而今如何要求来楚陵会晤。”
“非也,非也,可并非我父王情愿,这是你们寰王开出的条件。”
“早就定下的约定?”
“那是自然,不知这寰王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这就有意思了!明承放慢脚下步子,思忖片刻迅速看向黎夏川,双眼如鹰死死盯在他身上,“你入玄鹰军是想混入使团!其实……你是为探消息才厚着脸来我营府的?”
黎夏川脚下不稳险些摔倒,脸上僵硬着,进乎是呆滞的状态。他不过是闲聊几句如何叫明承看出了自己的目的!
难道是自己说漏了嘴?可也没说什么重要信息啊!
就说不是当细作的料,还偏偏要逞能。来兖国作质子可是黎夏川自己主动请缨的,早就在心中绘制出一副雄才计划,可现实远不如想象容易,这才没多久,便已冒出放弃的想法。
黎夏川想整理好情绪,以一派镇定自若神色来打消明承的猜测,可他越是沉浸,越显得心虚。
“好小子~”明承已看出他的谋划,高挑眉头脸上浮出一层不怀好意的笑。
说来奇怪,明承瞧着黎夏川并未真将他看作是一个戏作,双目打量一番倒觉此人越发有趣。
黎夏川过惯了游手好闲的松快日子,还是头一次当个细作,只是说了几句话就露馅难免不心慌。蔫头耷脑的转身拔腿就想跑,如今倒想起来,他还有二十多圈儿没跑完呢。
准确的说还有二十三圈,眼瞧着就要中午了,若慢几步怕是赶不上用午饭了。
先前,黎夏川如个狗皮膏药甩不掉,而今,却换成了明承穷最不舍。见他仓皇而逃,明承哪能就这么放过他,一个大步跨上前,紧赶着又跑了几步,追上黎夏川时便紧紧拉住他,手上也不松劲儿,戏虐一笑说道,“你的王上老子也真是心大,叫你一个世子来当细作。”
黎夏川赶紧撇清,“明兄说笑,我哪是什么细作,不过就是好奇,闲着没事儿干罢了。”
“你若真闲,我可以带你去西市赶早集,去百味楼听京川先生说书,顺道去食斋喝几口如梦令,再不然,也可以带你去艳春楼一睹汶羽姑娘的芳容~这么多选择可都比来玄鹰军舒坦~”
“崇拜~总行吧。”黎夏川平日虽一副不正经的态度,但在一些问题上还是有自己的坚持,说话刀枪不入、至死不从的无赖相也真是叫人没法子。
军营里可不兴拉拉扯扯,黎夏川从明承胳膊下逃脱,可还是摆脱不了纠缠。他走两步,后面的人紧跟三步,他若是跑起来,身后那位跑的可比自己还快。
真是后悔刚才就不应该挑起话头,现在好了,惹到一个比自己还粘的人只能是自讨苦吃。
明承要不是对楚陵盟约会感兴趣,也难有如此耐心追这个人跑,可见他油盐不进,最后只能使出杀手锏。
“我答应带你一起去,你若不想,当我没说。”明承欲擒故纵,摆出一副随便的姿态。
黎夏川当然是愿意,可也不好过于兴奋,收敛着性子,试探问起,“明兄此时不怕我是个细作了?”
明承脸上挂着笑,不以为然,“这都是上头该考虑的事,我一个新兵想这些作甚。”说着,脸上神情越发放纵,似是对国家大事不感兴趣表情。
“你还真是……”欲言又止,黎夏川最终也没吐出“忘本”俩字,一摆手,也索性让此事得过且过,末了还不忘重申一遍,“反正我也不是细作,也没什么可让你怀疑的。”
细作一事暂且翻篇,不出片刻,黎夏川转脸就已换了个表情,明眸闪烁已掩盖不住期盼。
明承倒是不着急了,他贯会吊人胃口,本以为说什么好话,可一开口便是,“我们再做个交换。把你知道的告诉我,我不仅让你随行,还能让你做近距离听听盟约会都说些啥。”
“打从第一眼我就知道,你不是什么牢靠之人。”黎夏川瞪了他一眼,心想着,定不会再与他说话。
明承不慌不忙,轻哼一声,“你若是牢靠之人,也不会话说一半,对我还有所隐瞒。”
又被他看穿了?黎夏川心里犯嘀咕,他到底是哪里出了错,叫明承一眼看穿了心思,就连自己有事瞒他都被瞧的真切。
可谁又想到,明承的“火眼金睛”不过是瞎猫碰到死耗子,连蒙带骗竟让黎夏川不打自招,就连“有事隐瞒”都是随意编纂的瞎话,只想骗骗他罢了。
其实也并不期待他真有什么事坦白,明承见他脸上一层怒气,正打算就此服软说两句好话时,他先是绷不住了。
“哎~好吧,我都与你说了。”黎夏川哪是个心里存事之人,更不善编瞎话骗人,这一点倒是和明承相反。
两人往一旁躲了躲,见没什么人在意他们,黎夏川才放心继续道,“太傅说,其实,此次会晤还有一桩打紧的事要谈。似是北漠斡塔人残余有死灰复燃之际,因是要商量商量如何防范未然。”
一听北漠斡塔人,本就对此番行程感兴趣的明承更是多了十二分动力。
话不多说,一把揽过黎夏川,胳膊搭在他的脖间牢牢锢紧,迫不及待的问起,“还有啥没说?”
黎夏川紧张一下,“没,没了~”
“这件事儿太有意思了,我是去定了~”明承胸有成竹。
他如此自信,黎夏川也放下心,不禁跟着嬉皮一笑。想着,心事达成也算没少拍他马屁。
“你们俩闲聊什么呢。”
身后突然传来一声高喝,随之而来的是一脚飞踹,正正落在明承的屁股上。
这一踢不要紧,将明承踢倒在地,更是听的他一顿鬼哭狼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