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不是因明承幸运,而是刚巧有人出手相救。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明承身上,无人瞧见明朗何是出现的,当出手揪住明承的后脖领将他往后拉走之时,这才引起众人的关注。
“公主殿下!”明朗礼貌有加,将明承拉至身后还不忘屈身行礼,“明承不懂事,还请公主殿下多担待。”
果然是读圣贤书的人,说话做事先礼后兵。
姜芷的掌法落了空心里正吃味,又听到明朗那句不咸不淡的问候,更是对这明府上下没有好印象,淡淡收回目光说道,“奉命捉拿嫌犯,怎么,朗公子也来阻止。”语气虽也强硬好歹算是客气。
早就听闻明家有个无名分的公子,虽说没什么血缘关系,可怎耐正主明大公子是个嚣张惯了的人,如此一对比,这端正儒雅的朗公子在外人眼中那真是口碑极好。
姜芷也听闻过朗公子的名号,毕竟是风雅文人对他自然也客气几分。
在檀园便听说了前院的事,不用下人禀报明朗也知他这个兄弟定会去凑热闹,只是没想到,他竟找来一帮厨子壮胆儿,更公然和官兵作对。若这位五公主真的有心整他,怕是砍头都不为过。
明朗心知事态的严重性,也看出明承不以为然的态度,他能做的就是从中斡旋。
私训府兵,扰乱执法这种罪名可不敢乱认,总得先将此事拉回“肖正之死”上才能再做打算。
刻意和姜芷保持起距离,护着明承不紧不慢的往后退了几步,深深鞠躬作揖,赔礼道,“殿下,我这位兄弟懒散惯了,虽也喜欢恶作剧但也绝不会干出杀人越货的勾当,更不会杀一个没有任何关系的肖正。若您没有充足证据支撑嫌犯之说,我们明府也是万万不能放人的。”
思路清晰,有理有据,争吵了半晌还不如明朗这几句话来的有说服力,明承静下心十分认同的点起头。
姜芷越发觉得明朗不同于旁人,他的思想如学者般睿智,他的胆量更是比这里任何一人都要有魄力,如是这般,还要将所有锋锐的光芒掩藏在谦恭之下。若真和他在此辩论“肖正之死”怕是要有得耗了。
“半月前,后山季林民匪混战。”姜芷说的漫不经心,像是在讲故事,眉眼轻转落在明朗身上,继续道,“十四人被杀,其中九人是人贩,五人是被贩卖的官奴,唯一幸存者是这位明大公子明承。当日,肖正奉命处理此案,后续明承如何被放出地牢,你我心知肚明。三日前,明承被肖正带去郡府问话,具体说了什么怕也只有两人知道,接着,昨晚,肖正被发现在家中杀害。”
这个故事中貌似只有两个主人公,虽没明说两人的关联,可若一人死势必会牵连到另外一人身上。这是惯性思维,当然,也是大众的普遍思维。
明朗一改温雅态度,正言道,“后山季林发生了什么敢问公主殿下可调查清楚!不过,就目前的结论来看明承并无任何嫌疑,反而是那日在季林伤了头到现在还什么都不记得,您想从他口中知道些事怕是枉然。至于后来在郡府的问话不过是正常询问,对了,幕山延泽堂亘谷公子也在场两人说了什么问他也便清楚。若按此推算,明天与肖正之间只是例行问话并无瓜葛,更没有理由杀他。”
明承心里咯噔一下,不觉看向明朗,心想,他是如何知道亘谷也在郡府的。
不等他多想,姜芷猛然提高声音怒斥,“不记得!一句不记得就能了事!”这声从心底发出的怒吼着实吓人,像是那时的孟婆满心怨气。
片刻沉静,空气凝重,本就令人生畏的姜芷此时看起来更是不好招惹,不知是哪句话触动了她那根敏感的神经。
“后山季林那些被杀的官奴都是永固侯韦霖霍的家眷,你是真忘了,还是不愿想起!”姜芷如此愤怒的话是冲明承说的,高声怒吼更是杀气腾腾,满心懊气质问道,“落晖关道,千人亡魂,你也能不记得?”
又是韦霖霍,肖正也曾提起,还有那个落晖关道,到底又发生了什么!
明承的记忆里没有这些,却又十分想一探究竟,当瞧见姜芷眼眸中泛起的一层水雾,心底更觉堵闷。
两年前的落晖关道,已成为兖国难以忘却的痛,对于姜芷而言,更是她心口无法愈合的伤,说出那些话时为了强忍泪水只能是倔强的咬紧牙关,从鼻翼中呼出的气也跟着变得凝重。
众人都怕极了,唯有明朗仍不改面色,“原来,殿下是为了两年前的事而来。”略略顿了顿愈加强硬道,“当年未经调查,永固侯韦霖霍便要参奏罢免明承少将一职,而今,他又因贪赃枉法判了死刑,家眷充官为奴也是受了连坐之刑,要说罪有应得也并无不妥。而季林发生的一切也只是人贩子贩卖奴隶分赃不均起的内讧,明承当日不过是路过,牵连其中导致头部受损我们还未去郡府讨说法,而今玄鹰军又不明缘由前来拿人,公主殿下,您真觉得明府已经破落到要受此冤屈的地步了吗?”
“更何况,您所说的落晖关道陛下都已给了定论,您难道有异议不成!”明朗慷慨激昂娓娓道来,往日那些不明不白的破事儿也都领出来数落一番,听起来,倒是明承受了极大的委屈。
姜芷右手握着的是把陨铁打造的印纹柳叶短刀,乌黑的刀刃在光照下透着隐隐朱红锐气,这是师父苏游在她十六岁生辰时送给她的,却也是最后一份礼物。
不足五寸的刀异常沉重,却在她的手中耍得轻巧,脚下快速移动连带着手腕一转,越过明朗直径走到明承身侧,
刀刃正正架上他的肩头。
“无心在与你废话。”姜芷已是不耐烦,若今日带不走他,她倒不介意就这么一刀错杀此人。
只要明朗出手那一刀也并不具备威胁力,倒是明承胸口一阵阵泛起痛,手捂心房想要制止“扑通扑通”的飞快心跳。
这画面如此熟悉,好像曾经也有某人手持一把短刀向自己刺来,刺入胸口时那钻心疼连带着呼吸也变得困难起来。明承像是受了伤再难站立,不顾肩上的刀缓缓跪下,豆大汗滴瞬间渗满额头,脸上难掩痛苦的表情。
明朗见状无心再与姜芷对峙,赶忙上前去扶,“可是犯了隐疾?”
落晖关道一战,千余玄鹰军殉国,唯一幸存的明承也是命悬一线。身负十几处刀伤,伤势最重的便是胸口那一刀,若是下手再重一丝丝,怕也没命留到援军赶来。
见他手捂胸口,明朗第一反应便是他曾经的伤势,即便是仰仗不周山的仙术续命他仍有不放心。
当胸口疼痛袭来,明承想到的却是前世孟晓环的那一刀。轻瞟姜芷一眼,像是见着了恨他入骨的孟家小姐,正如当初他跪在她面前,还来不及忏悔便已成了亡魂。
牵扯几世的孽缘哪能因为轮回而减轻。
隐痛来的快去的也快,片刻喘息后撕心之痛也慢慢缓解。
姜芷才不管他有多痛苦,决绝下令道,“将明承带走,若有阻拦,杀!”
明朗依然是护着他,“要走一起走。殿下不会介意连我一起带走吧。”
姜芷不屑一笑,“你若想送死,无人拦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