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街确实有座像样的书坊,至于明承说的《启川栏舍》令青却从未有过。心里虽泛着嘀咕却见主子是一脸的真诚,她也便心软下来,思忖片刻这就应允去跑一趟。
令青三步两回头,还一再交代让他安分不可乱跑,见他乖巧的点头回应这才稍稍放下心。
刚转下楼梯,一位仙风男子迎面而上,明承正目送令青离去却也正巧瞟见那青年郎。
淡青翠水锦纱对襟宽袖长衫,腰系澄白绣纹绸带,白皙肤脂,深邃眼眸,精巧的双唇微微上翘,一杆白玉发钗半束长发,身姿端正,走路带风,若将他放在人群中,也定是那种一眼便会被吸引住的人。
因长相出众,明承也便多看了两眼,当男子落座后,他的注意力又全然被他手中那柄长剑吸引。
除了是兖国大商明家的公子外,明承隐约得知,他还是个习武的少将军。现在的他虽不记得任何功夫招式,不过,在众人眼中他仍是个有神力护体的功夫青年。
既然是习武之人,什么刀啊戟啊的总得有个家伙事儿傍身才行,这样看来才更像是武林人士。
明承瞧见男子放于桌上的佩剑后,便有了占为己有的念头,可那人一瞧就是不好惹的架势,再加上冷面如霜的表情,心里更是打起退堂鼓。
“客官!怎么你也想找亘谷公子算命?”店小二何时走来的都不知道,一边说着话一边殷勤的倒起酒来。
那人叫亘谷!就连酒家小二都认得他?
明承一把拉过店小二,凑近了问道,“你认得他?可知他手里的那柄剑哪里能买到?”
“哈哈哈~”未等来答复,却换来一阵讥笑。
那小二重新打量起眼前的客人越发觉得他与众不同。这个年纪的青年才俊鲜少有不认得幕山延泽堂的亘谷公子,而他竟还大言不惭想要问起如此幼稚的问题。
越想越觉他无知可笑,敷衍着说了句,“幕山延泽堂大弟子亘谷公子的配剑可是没人敢卖。”说毕,这就要离去。
说到幕山延泽堂明承这才稍稍有些记忆,遥想前世当年,他家隔壁小伙伴的父亲曾因要修仙得道离家出走,母亲得知后便哭嚷着要上吊自尽,连续闹了三四日邻里四舍都不得安宁,明承忘了此事最后是如何收的场,只记得那位父亲叫嚣着去修仙的地方名“幕山延泽堂”。
除此之外,相传名噪一时的《启川栏舍》作者启川先生,也是因为幕山延泽堂而选择归隐,一代名家就此选择封笔修仙,在他们读书人的圈子里自然会掀起不小风波。明承记得,那时的书院先生一个个如丢了魂似的,实在无法继续教学只能请假在家休养几日。
没成想,那些只存在谣传中的延泽堂竟然是真实存在的,更没想到风水轮回还让他遇上了延泽堂的大弟子!
明承慌乱挥舞着手又将欲走的店小二拉住,从腰间掏出些碎银子置于托盘中,店小二瞧罢立刻变了态度忙不迭收起银子,“客官你想问啥?”
“我问你,这延泽堂的大弟子可否成仙?”明承眼巴巴的望向他。
店小二回,“亘谷公子从小长于延泽堂,至于成仙……”说着顿了顿,“客官~成仙可没这么容易,您瞧亘谷公子不过二十出头,如此年轻哪能就成了仙,您再仔细打量打量,他又有哪点像是能变幻的仙家。”
坊间关于修道成仙的传闻不在少数,那北寒不周山,东海幕山延泽堂,可都是出了名的修炼仙术胜地,可传闻终究是传闻,从不周山和延泽堂出来的弟子虽少却也不稀罕,可要说真的修成正果位列仙班的道友却是闻所未闻。
即便是不周山以虚道长和延泽堂的无妄真人,如此高境界的当家师尊不过也只是修得长命的百岁老人。
店小二可没有这方面的追求和夙愿,说起来也自然是轻描淡写。不过,他也不能代表大多数人,纵观整个州域大陆可从不缺少削尖脑袋拜师学道的人,年轻人尤甚!
所以,遇着像明承这般对亘谷感兴趣的人也并不稀奇,可舍得花钱打听此事的他却是独一份!有钱赚店小二何乐不为,知道的便照实说,不知道的随口编几句便也搪塞过去。
若是搁旁人身上,怕是早听出店小二话中的玩笑之意,可明承却没有任何怀疑,反而是来会琢磨起他的话越发觉得有道理。
左右体会一番,又生出疑问来,“那你知他有什么绝技?”既然未开慧根,可身为大弟子必然有过人之处。
店小二不假思索,“算命啊!三枚铜钱在手,亘谷公子便能算出你一生的命运。”
越说越邪乎,明承越听越是津津有味,不觉又发问起,“他又有何爱好。”
这下倒是难住了店小二,不过也只是片刻功夫,麻利儿的抬手指向还未送出的“如梦令”酒,两眼一眯,意味深长道,“瞧瞧,‘如梦令’啊,亘谷公子酒量了得,那必然也是嗜酒如命!”
还真是这个理!
不等店小二反应,明承拿起圆肚酱瓷酒坛一个箭步朝着亘谷的桌前冲去,等店小二缓过神,他早已稳稳坐在了别人的地盘上。
对于突然冒出来的不速之客亘谷并没有表现出很惊讶的反应,脸上依然是覆着一层冰霜,嘴角微微一动随即又恢复状态。
“听闻你从幕山延泽堂而来,我也刚从不周山回来没几日,细细算来咱俩也称得上是道友了!”明承自来熟的这就开始攀关系,顺手又将“如梦令”往亘谷跟前推了推。
亘谷不语似是没听到一般,却对面前的酒来者不拒,自顾自给自己斟了杯酒,这就仰头一口入喉。
果然是个喜欢喝酒的道友,明承心里一阵窃喜这又继续说道,“亘谷公子,算起您也是修道多年的资深道友,您瞧我能不能瞧出什么不一样之处。”
说罢,随即挺直腰板摆出个阳光灿烂的微笑,双眼更是满怀期待。他倒是热忱,可亘谷对他没有丝毫兴趣,只觉得他脑子有些不正常,怕是个一心想修仙却始终不得志的疯狂追随者。
这类人亘谷见多了,多是喜欢疯言疯语,对付他们的唯一方式就是不回话,说累了自然就乖乖的走了。
明承见他还是跟个木头桩子一样,面无表情一言不发,只会机械的倒酒、喝酒,等了半晌依然如此,这下他是座不住了,倾身凑上前低声耳语,“我从阴间而来还魂重生,难道你瞧不出?”那一双滴溜圆的眼睛透着希望,却终究也没等来想要的回答,不过,他依然是锲而不舍,“小二说你会算命,你帮我算算我命中会不会遇到一位姓孟的女子,若是遇到又该如何化解!”
……
一而再再而三无视他的存在,明承有些恼火了,想他也是进过地府,跳过奈河,见识过孟婆发疯的一代英才,竟然在这个青年面前碰了一鼻子灰。纵使那人师从名门,即便他是身怀异能,可也不能如此瞧不起人。
长了副好皮囊,可如何是这般烂性子!
明承瞬间没了好脾气,也不想再忍耐,蹭的升起一股怒火直冲头顶。
他还没真正爆发,亘谷快人一步,两道锋利的目光越过明承看向躲在一旁无事可做瞧热闹的店小二,冷言说道,“太聒噪了,把他带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