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手轻推,房门毫无声响的打开。
一盏飘摇的青灯,撒发着微弱不定的光芒,正对着房门口的,是一张女子画像,室内昏暗朦胧,看不清画中女子的模样,估计是司徒静的遗像。
低头一看,一室狼藉。一张不大的金丝楠木桌子,凌乱的放着一些杯盏,有些已经散落在地上。
寒冰天以极其不雅的姿势,坐在地上,斜靠着金丝楠木桌子的桌腿儿。
脸上,满是泪水,在昏暗的灯光下,闪着清冷孤独的光。
陆清幽挑起灯芯,火花噼噼啪啪的响起来,屋里,一下子亮堂许多。
屋里突然的亮光,让寒冰天抬起盈满泪水的深眸,“幽儿……”
然后,大颗大颗的泪珠,又不避嫌的滑落下来。
他还是没醉!他一下子就认出她来。陆清幽说不清高兴还是什么心思,伸手摸摸自己的脸,那道伤疤没贴上,要是贴上,他一定认不出来吧。
陆清幽的母性温柔,被轻易勾起。她仿佛中了蛊惑似的,情不自禁走向他,伸出双手拦过他的头,将他满是泪痕的脸,贴在她的胸前,就像慈母抱着受了委屈的孩子,想要给他一点鼓励,一点安慰。
寒冰天一动不动,任陆清幽抱着他,有那么一瞬间,他真的感觉,好像母妃回来了,正心疼的抱着他。
二人都不说话,任这种温情缓慢蔓延开来。没人愿意打破这种宁静。
陆清幽的双手轻轻的拍着寒冰天的后背,节奏分明,轻柔的安抚着。仿佛在她怀里的不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不是只手遮天的皇帝,而是一个幼儿,像陆遥那样,需要保护安慰的孩童。
寒冰天发出一声满足的叹息。
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抬起头,黑眸更加深邃,眼里尽是眷恋。
陆清幽蹲下身子,与他平齐,伸出手,自然的替他擦去挂在脸上的泪珠。动作轻柔,爱怜,像是母亲在安慰受了委屈的孩子。
“幽儿……幽儿……”对陆清幽的出现,寒冰天并没有太大惊喜和兴奋,他的表现是那么自然,仿佛突然找到一个可以倾诉的人,他泪水汩汩的流个不停。
“近日是我母妃的忌日……”
陆清幽听闻,心中凛然一紧,失去娘亲的痛苦,她体会过。她收回手,五指沾满他的泪水,温温的咸咸的。“你要保重……”
此时此刻,任何语言都是苍白无力的,她真的不知该如何劝解他。
寒冰天伸出手,握着她并不细腻,甚至还有些硬茧的小手,感受着两人之间那欲诉无从诉的脉脉情意,泪水又扑簌簌的落下来。
陆清幽目睹着笼罩在寒冰天周围的那份孤绝与寒凉,心,似有千百个银针在扎,扎得她好疼。
此时的寒冰天,就像是一个脆弱,孤独无依的孩子,在寻求着大人的慰藉。
他,多么希望,可以就这么永远的握着她的手,一生一世,直到永远!
多年前的往事,潮水一般,尽在眼前。悲伤与酸楚。,突地化作泪水,瞬间在寒冰天眼中泛滥开来。
他紧紧的握着陆清幽的手,紧紧的,任凭她想挣脱,他就是不散手。
他已经撒手一次,结果就是他们分别一年多,人生还能有几个一年?
醉醺醺的,迷蒙的眼,看着陆清幽担心的神情,寒冰天拉着她坐在他身边。陆清幽没反抗,他们并肩而坐。
烛火跳跃,点点火光,照在他们周围,难得的宁静祥和。他们像是一对朋友,相依偎着。
“幽儿,在娘的怀抱里是不是很温暖安全?”
寒冰天终于找到可以倾诉的对象。
“朕常幻想,闭上眼睛,就可以感觉到母妃在身边,她抱着我,在她怀里,我很安全,不用担心别人来害我,有母亲保护和疼爱,多好!”
陆清幽静静的听着他的倾诉,不插一语。
突然,一阵微风,吹开一扇窗。
她刚欲起身,身侧的寒冰天便一下子将她扯入怀中,她感觉到,他的力道似乎要把她揉进他体内,甚至她能感受到他滚烫的身子在微微颤抖。他,怕失去她,好怕。
“你发烧了!”陆清幽震惊。
“幽儿……不要离开……”
“我去关窗户……”
“不要……”
寒冰天像是一个任性的孩子,紧紧的将她箍在胸前,“不要……”
“好……你说不要就不要……”陆清幽不再挣扎,安静的倚在他的宽阔胸膛前。
多么奢侈的享受,她离开平王府那一刻,就不曾有过重逢的奢望。今日,竟然能与他同处一室,紧紧相拥在一起,陆清幽放任自己,贪婪的享受着寒冰天的体温和气息。
“冰天,你发烧了……”陆清幽仰起脸,担心的看着他的眼,“我出去给你熬些药……”
“不要……你那里也不要去……不要离开……”
寒冰天本能的环紧陆清幽,“陪陪我好吗?只是一会儿……”
他声音又哽咽起来。
“好……”陆清幽安静地贴着他的胸膛,依偎着他。
一滴,两滴……
源源不断的泪水,落进陆清幽领口。最终,她还是忍不住,在寒冰天怀里翻转过来,半趴半跪在他胸前,面对面,替他擦去泪水。
“最亲最爱的人,终究会离我们而去的……”他思念母亲的痛,她如亲身感受。她也失去了母亲,那蚀骨的痛,她怎会不明白?
夫欲和而妻不在,子欲孝而母慈不再。是人生最痛苦的事。
“去了的亲人,再不会回来,要向前看,还有好长的路要走……”陆清幽轻柔的擦着他眼角的泪,“时间催促我们,不能老停留在过去,以后的路,还是要走的……”
她劝说着他,心里却紧张的像揣了个小兔子,怦怦乱跳。以为,可以对他免疫,没想到,他还是紧紧的牵扯着她的神经和思绪,牵着她的心。
他急促的心跳,震动着她的胸,他们竟然贴的那么紧。
寒冰天炽热的呼吸,吹拂在她的耳际而他紧紧箍着她的纤腰的手,让她的心,愈发不安地狂跳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