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点睁不开眼睛,好奇怪。”她说这句话的时候,整个人没精打采地,那双原本晶莹剔透的眼睛也落寞了几分。
当徐小蓉回过头,只看见了那张冷峻的脸,僵硬漠然,他伸出手,眼神闪烁间传递着一个信息。徐小蓉现在可不想去握那只手,她在置气,更有了行动的活力。
徐小蓉已经走很久了,从夜市开始,到现在,期间总是不愿意停下,因为这样,每每看到新鲜的东西,都可以要身边这个人解释给她听。
街道上冷清了,徐小蓉却不知不觉。她还看见了前面有个人,推着木车。她的心底还没有平静,尽管在这行人凋零的黑夜。灯一盏盏熄灭,那是个体商户在收拾东西撤离,那是宅子屋子里敛落的光辉。无声无息地,市民们一个个停歇活动。这些,齐知渊都看在眼里了,心里平静如水,虽然,这时他不得不打一个呵欠来调解睡意。面前小女孩现在又来了精神,他们在长亭下,河岸旁,烛火闪耀。徐小蓉走的比较快,正回过头来等他呢,齐知渊不明就里,也只是走过去。
“你困啦?”她的声音清亮活络。
“嗯?”莫名其妙地,齐知渊不想示弱,“不困,但夜市散了,我们差不多该回去了,你也要早点休息才是。”
“困了就困了!”她操着顽劣的语气,稍后犹豫道:“但是……我不许你睡!”
“不管困不困,都该回去了。”平淡的语气,稍稍强势的调子。
“你们就喜欢用这种姿态说话,我才不管你,不回!”
不置可否。徐小蓉的声音一落,他就能再得清静,虽说夹杂着无所谓的态度,才能如此。
几步之遥,弦外之音,徐小蓉和推着一车小玩意的商户说起话来。
“这个是做什么的呀,还有这个,这个。”小女孩冲着推车上的东西指指点点。
那人友善地说:“看好了,这个是祈愿灯,可以用来寄托思念。”说罢他还躬身亲切地问候道:“小娃子你想要这个吗?”
“你真没礼貌呐!”她气色亢进,较真道:“本姑娘已经是堂堂黄花大闺女了。”
对方愣了一下,忙不迭回应道:“好好好,是我有眼无珠。”
徐小蓉毫不客气地拿过祈愿灯琢磨,发现对方还在看着自己。那双眼睛不得不说是热烈了些,徐小蓉很快斥声拒绝,“看什么看!我才没有钱给你!”
男子这才将注意到女孩身后的齐知渊。
“您的妹妹真可爱。”收了钱之后,他悄悄地对齐知渊说,便推着木车走了。
听不到这两人说的什么,徐小蓉自然不能容忍,质问道:“你们在说我坏话?!!”
“并没有。”齐知渊不想多做解释,百无聊赖,亭子下,选了靠河的长椅坐下,想起了今天的事情。
他清楚地记得,那特殊的灵气随着那束虹色光线一同降临,虽说散布混乱,却能够指出灵气主人的去向。齐知渊沉思起来,印象中诡异的部分让他气运不爽。
而河畔徐小蓉从这边到那边,乐此不疲。她的动作始终没有打扰齐知渊,他们都沉浸在各自的事情中。
直到……
“大叔!我刚才还许了个愿望,你知道是什么愿望吗?”
突感一阵唐突,齐知渊完全回到现实中,毕竟,刚才有人把他们当成兄妹呢。
“叫哥哥要好些。”他斟酌道,同时接过话,“你不说,我怎么会知道——你许了什么愿望。”
祈愿灯,寄相思,却用来许愿。
站在齐知渊面前的矮个子别扭了一会,挣扎过,幽怨出声:“大叔……”
齐知渊隐隐感到,这不是白叫的,却也不知何故,让她这么执拗。
“好啦好啦,告诉我吧,你许了什么愿望?”
“你根本就不想知道!”徐小蓉反驳道,坚定不移,似乎对齐知渊很熟悉。
然而不是的,齐知渊知道。
“但是你可以告诉我。”他解释到。
……
憋了一会,徐小蓉放弃了,口气很大,“才不要告诉你这样的人。”
是什么样的人?齐知渊并不在乎,只是,刚才那个气势凌人的小家伙,现在安安分分地靠在自己背上。
徐小蓉给出的理由很简单——累了,不想走。
闹腾过后,安分下来也是非常温顺的,确有这个年纪那种不对称的气力。
“大叔,你走慢点,我怕颠簸。”徐小蓉轻轻的吩咐一句,又不做声了。
然而她拢在齐知渊脖子上的手却有点不安分,时而松开,时而又扒拉一下。
“大叔,你好奇怪,我感觉你和别人不太一样。”像是试探,随便一说,说完又不知道自己指代的是什么。
“会有一点不一样,但是不会太多,你以后就会明白了。”二十多年,齐知渊依然没有奔波不休积累的无望经验,或者说,不必然如此。
“不知道,我觉得你长得不像坏人,是个好人。你很闲,可你总是没有空理我的样子。”孱弱的声音,她的气力都藏了起来。
“是吗!”浅浅地,笑逐颜开,他知道,大概是说人畜无害这么一回事。
“嗯,我娘说的,她希望我也能这样,可是我不知道怎么做才能像你这样。”
背上的人娓娓道来,齐知渊却感到沉重。说不出话,也不知道说什么。
失神间吟咏道:“修养形体,锤炼精神,与天地合。”这是师傅教诲,后知后觉,也不去挂念有何不好。
徐小蓉听不懂这话,却有更多想法,挤兑了疑问。
她沉默了一会,絮絮叨叨,怕惊扰沉眠的陌生人。
“你还会……奇怪的魔法,你会去很远的地方,对不对,你会去……哪里?”
……
“我也不知道会去哪里。”
“你不想告诉我,所以就骗我。你读过书,怎么会连去哪里都不知道,我不想以后会变成这样,白白读书。”
“送你回家,这就是我要去的地方。”他又补充道:“书不会白读。”
听了这话,徐小蓉略微气恼而坚定:“你一定会去的,我知道!”
“是吗。”他淡然自问。
夜更深了。
…………
“我什么都会说,而你们却总是遮遮掩掩。”好一会她说道,像是埋怨,也不对谁有意见,这时,她已睡意沉沉,气力萎靡。
夜色如墨,路漫漫不知何往,背上,小家伙已经睡着了。真是,困了就很快能入梦,醒过来,又能对过去的事全然不在乎。但并不是忘了,永远都不会忘!正是对这件事情的醒觉,他才感到沉重,不知何往。唯一明确的,是送她回家。
轻风寒凉,墨色大海,寂静世界。于这里走过,于因缘际会中等待,向往明明灭灭,却永远存在的辉光,迈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