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该吃药了。”丫鬟端着一碗腾着热气的中药送进了何岱山的书房。
过了一个时辰,何岱山走出来,嘴里哼着欢快的调子,把中药“喂”给了何家的泥土。
“倩儿,把那碗拿走”何岱山朝着正提着茶饼的知未,招呼道。
知未放下茶饼,低着头向何岱山走去。
何岱山认出了她,原本悠闲自得的神情忽地阴沉下来。何岱山到底不是戏曲大家,如果可以的话,他甚至希望自己拥有能够瞬间渗出细汗的能力。
他换了一种大病初愈的语气,颤巍巍地说:“哎哟哟……我的头风好像比往常严重了些。”神情扭曲地好像脸上的皱纹都多了几根。
“你回来了,知未。”何岱山寒暄道。
“是的,老爷。”何知未答道。
何岱山一只手将何知未拢在怀下,悄悄地说:“女儿……你娘她………找到了吗?”
何岱山的腰带上系着一块及其精美的玉佩,何知未看见那玉佩上刻着一对栩栩如生的双飞燕。
传说,那燕生来便是成双成对的,它共同享有一双翅膀,人们取“相互扶持”之意,把它刻在玉佩上,象征夫妻之恩。
何知未心如刀绞,赶紧挣脱了他的怀抱,语气颤动“还没有。”
“哦。”何岱山松了口气,心里的石头好像落下了一样。
何知未不敢久留,提起茶饼和碗朝后厨走去。
在通往后厨的路上是大少爷何思礼的卧房。
何思礼是大奶奶的儿子。也就是比何知未晚几个月生下来的男孩子。
何岱山自诩茶商第二,财才过人,偏偏心里总有一个疙瘩没有解开,那就是自己出身商贾。即使娶了个贵族正妻,也摆脱不了“商人重利轻礼”的调侃。
打何思礼出生起,何岱山就下定决心让这个男孩读书进仕,将来最好做个显赫的文官,荫庇何家子孙世世代代。
何思礼今年十六,是童生班的学子,正准备方州乡试,整日抱着一本儒家典籍在自家卧房外的小院踱步背诵。
何思礼虽然出生富贵,不愁吃穿,偏偏长得瘦削非常,眉毛浓黑,却像极了书法家写字的一个顿点,眼睛细细长长,却有着狡黠的光,何岱山夸耀道:“书上说的文曲星下凡长得就是这样的。”
在何知未看来,何思礼的礼数透着一股耐人寻味的虚伪。在何家长辈眼中,他知书达礼,不善言谈,但善作文章,待人温厚。
对于何家下人,他依然显得礼节周到,只是当有下人路过庭院被自己瞧见时,他的嘴里总是鼓鼓囊囊地说着些囫囵话,有时自言自语,有时干脆发生嗤嗤的声音。
看下人时,他的头总要向上抬一个角度,有利于他那双眼珠到达自己眼角的最下边,薄长的嘴唇微微上翘显出些轻蔑戏谑的神色。
何知未的事情,经大奶奶的添油加醋讲给何思礼听后,他是知道些许的。
偏偏不凑巧的是,何知未两手提着茶饼,其中的一只手还捏着那中药碗,一块茶饼不慎掉在地上,知未站着一时腾不出手,看见一旁正摇头晃脑苦读圣贤的“大哥”(其
实是二弟),赔笑道:“大……大哥,可以帮我捡一下茶饼吗?”
何思礼的读书声突然大了许多,知未的声音好似被卷走了般,知未试探道:“大少爷?”
何思礼的声音小了些,踱步速度加快了,只见他赶紧走到知未眼前,生生踢坏了那一块茶饼。
阴阳怪气地说:“我是大少爷,掉了东西也轮不到你来帮我捡。”
接着,他压低了声调,告诉知未:“你不姓何,从来也不姓,在这何家大院只有一个千金,那就是何思瑶,明白了吗?。”
何知未跪下,把那被踢散的茶饼用手合成一堆,塞进自己的衣兜里。
何思礼走开了,嘴里呼哧呼哧地不知又在说什么囫囵语。仿佛一条吐着信子的毒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