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未一人继续向前攀登,绕过一条小径,一座庙门就立在她眼前。
知未上了台阶,抬头看门楣上的牌匾隐隐约约刻着“龙法寺”三个大字。
没有人知道这座庙宇是多久建成的,也不知道何时这座庙宇香火兴旺过,更不知道什么时候这座庙宇又重新被杂草,林木掩盖。
知未观察门的周围,杂草落叶被人扫过,都聚集成一个个小小的叶堆。
庙门内似乎传来两个男人的说话声,伴随着棍棒飞舞,敲打地板的声音。
知未敲门,说话声,挥舞声戛然而止,庙里恢复了宁静,隐隐约约听得到一阵急促而又轻缓的脚步声。
知未见没人应门,过了会便再敲了一次。
“有人吗?我是给林公子送茶的。”
门“吱吱嘎嘎”地缓缓打开,知未有些惊讶,站在她面前的是一个浓眉大眼梳着胡须的中年健壮男人。
他比林安华还略高一些,身材也魁梧的多,一看就是练武之人,像是在戏台上出演的红脸“美髯公”关羽,威严庄重又不苟言笑。
知未小声试探道:“叔叔,请问,林安华公子在吗?”
“林!安!华!给你送茶啦!”汉子对着门内呼喊,中气十足,惊起了几只栖息的雀鸟。
“师傅!我来了。”林安华踏着欢喜的小步子跑到门前,向汉子行过礼后,他呼唤知未进来,帮她提起了茶叶。
“哼!臭小子,我从没见过你对我这么亲热。”汉子嗤之以鼻,对林安华露出了鄙夷的表情。
知未跟着汉子和安华,才发现这座庙宇的正面有一个长方体的石坛,坛上长着些许青苔,还有深深的积水。
左右两侧安放着插香和点蜡烛的台子。都有着暗红暗紫的铁锈。
庙内的大堂树着一座佛像,大堂内虽然有些破旧,但可以看见那佛像被人擦拭过,窗纸也被人重新糊上。
穿过大厅,知未才仿佛进入桃花源。大厅后面是一个巨大的练功场,地板用实心木做成,给习武腾出了极为空旷的地方,映入眼帘的是两颗古老的银杏树。
每棵银杏树都十分高大,苍劲,每根树枝上覆盖着无数的银杏叶。金秋时节,银杏树变成了一片金黄。正是多风的时节,金黄银杏叶不紧不慢地坠落。像是在下一场无休无止的黄金雨。
林安华给知未、汉子各一张坐垫,搬来一张小木桌和小火炉,接来一壶井水,点上炭火滋溜溜地烤上。
“我也就只能靠姑娘才能蹭这小子一点好了。”汉子趁安华取水偷偷对知未说,“平常要这小子帮帮忙,我都得给他当祖宗!”
知未低着发出轻微的笑声。满脸的女儿娇羞。
接着,林安华端着一盘叠着“小塔”状的红豆酥过来。招呼着知未:
“知未……”安华迟疑了下,怕显得过于亲密,“姑娘,你尝尝这红豆酥。”
“不知道我可不可以吃呢?”汉子小小地抱怨。
“可以,当然可以,师傅帮了我这么多忙。”安华赶快回答。
红豆酥好像给汉子开了话匣子,他一边吃着红豆酥,一边滔滔不绝地说起来。
他姓熊名阳,是万州绵城人,十二岁那年选择闯荡江湖,一度做镖局镖师作为营生。
想当年,皇帝年少尚不能独持朝政,所以吴皇后就理所应当地成为了朝堂上一面薄帘后的人物。吴皇后是个奇女子,她一举打破了侍卫,武将大多被世袭和贵族垄断的现象,开创了武举制度。
作为镖局镖师的熊阳也参加了这场武举考试。熊阳从小习武,有着一身厚实的童子功,再加上江湖上闯荡积累的经验。
他一举夺魁,瞬间成了万人仰慕的金吾卫,他把妻子儿女接过来,想着过一过宽敞日子。
熊阳闯荡江湖通晓事故人情,凭着这些本事,他在京城混得很开,周围人对他评价也是“仗义仁厚”之类的褒义词。
他的官途也是平步青云,曾当上了吴皇后和众妃子在外游玩的贴身侍卫之一。
然而,现实往往没有完美的结局,没有家世却承圣宠的人往往最遭人嫉恨。
吴皇后也渐渐不满意于坐在幕后,开始独断专权,也渐渐开始听信他人的谗言,大行杀人株族的行径。
熊阳又咬下一口,停止了叙述。安华第一次听见自己的师傅说出这种往事,他原本以为师傅是做官做厌倦了才又回到江湖之远。
安华的父亲原先是京城里有名的诗人,也是广交人员的一把好手。
偏偏安华的父亲最爱自由生活,即使满腹才华却不愿意走上仕途,身上也有着寻常人没有的江湖气,也就和出身民间的熊阳成了挚友。
茶水咕噜咕噜沸腾起来。知未给安华和熊师傅上好了茶。熊师傅呡了一小口。
“好茶,好茶!”熊师傅称赞道。
熊阳继续说,刚见到这小子时他就知道着孩子是个练武的料子。于是拜了师之后,自己也算是安华的半个父亲,由于安华的父亲和母亲……
林安华剧烈地咳嗽几声,仿佛自己很不愿意听到自己的父母。熊阳便停下了叙述。劝解道:
“安华,你得长得再大些才能明白你父母的用意。”
林安华只是无奈地笑笑,
“我知道他们俩……不怎么喜欢我。熊叔不必再为他们解释了。”
“他的想法是错的,将来你得好好劝解他。”熊叔给知未说悄悄话。
知未似懂非懂,只能再吃下一口红豆酥缓和心情。
“对了,对了!!姑娘。”熊叔忽然想起了什么,“我和你说,这小子太过分了啊。他昨天就把我拉起来打扫了一天的屋子,更过分的是……”
林安华扑倒熊叔身上,抓起一块红豆酥塞住了他的嘴。
熊阳取出红豆酥,告诉知未:“姑娘,你好好骂骂他,整理屋子就算了还让我去扫玉杯山的台阶。自己偷偷下山跑去买红豆酥。”
熊阳把安华推开,一本正经地说:“像你这种男娃,放书里叫竖子懂吗?”
林安华红了脸,忙起誓,“好啦好啦,以后这屋子里的卫生我包了。”
“不不不,这还不够,以后训练还得加倍!”熊阳说完这话还有些不解气,补充道,“来年秋天换你来扫台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