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中的婢子正羞红着脸心怦怦乱跳,想看又不敢看三公子,整个人兴奋不已又慌乱无措。
“公……公子……打算什么时候……接奴家过去……”
随着明月的身影消失在浅浅暮色中,小白脸色瞬间一变,张狂戏虐的笑瞬间冷森森:“这么快就答应了?不再好好想想?”
小婢子没有注意三公子的表情,她没从与男子像现在这样亲昵过,更何况是齐国身份如此尊贵的公子!只觉得说话的人气息扑在自己脸上,浑身痒痒,再一想自己竟然被这样的人物看上要与之云雨巫山,更是羞得想直接找个地缝钻进去,回话的声音也带了几分娇喘:“奴家……想好了……”
“哦?”小白拖着长长的尾音,手下一松,直接送了那婢子一个甩身,“想要服侍我的人最后都被主上赐死了……你……也想好了?”
踉跄摔倒在地的婢子惊恐地抬起眼:“公子……你说什么?”
小白豁然起身,接过身边端毅递上的白绢帕,慢吞吞擦起方才触碰过婢子的那只手来,仿佛生了她的气,可说出口的话却是她一句也听不懂:“你倒是个老好人,心肠好,不管男女老少对谁都是关心备至!怎么我就不能对别人嘘寒问暖?我就不能怀抱佳人?”
擦完了,将那绢帕一丢,眉头乱皱,声音提高:“你还生气?你生个什么气?生谁的气?你还有理了?”
可怜的小婢子不知道自己到底错在哪,战战兢兢:“奴家……不不……奴婢知错了!”
“去去去,滚一边去!看着就烦!”小白脸色难看,端毅笑意难忍。
他又一个眼神,端毅已经悄悄不知溜去何处。
鲍叔和管夷吾在前,身后两排婢子侍从人手一份托盘,正呈上饭菜。
鲍叔张望了一下问:“明月呢?”
“如此多的菜品?看来有口福了!”小白答非所问。
上前一个婢子在鲍子身边耳语了几句,鲍叔与管夷吾对视,不等对方开口,他拍拍管夷吾肩膀:“我去看看,你在这里替我招呼公子。”
管夷吾咽下口中的一句“不妥”,笑意依然:“三公子看看鲍子准备的饭菜合不合口味?”语罢,一摆手,两行人鱼贯呈上各色鸡鸭鱼肉青白黄绿,小白吸了吸鼻子,面露十二分满意:“鲍子家的厨子果然名不虚传,我今日大有口福了!”
明月一口气跑了不知多远,待一抬头,发现自己身在一处幽深的园子,已是不知何处,总之是在鲍家府邸之中,她并不担心,拾级而上,在游廊最高一处石阶坐下,石缝里顽强冒出几颗雀麦,她随手一揪,撸下来一把雀麦穗子,粗糙的麦芒隐隐扎手,她又狠劲一丢,踢着脚边散落一地的翠绿穗子,莫名发起脾气来。
“浪荡子!负心汉!白眼狼!好色登徒子!”她越踢越气,越气越踢,最后才想起脚尖钻心的疼,不再踢,转作狠狠碾,碾了好一会,突然清醒了似的,盯着一地黏糊糊的碎雀麦,自言自语:“我这是在干嘛?”
“明月——”
她完全回过神来,看着快步趋来的鲍子,平了平心神。
“饭菜好了,你躲在这里是要断食吗?”鲍叔微笑。
明月歉意挠挠头,宴席之上不告而别是非常失礼之事,她刚才一急,竟将规矩礼仪忘个干净。
“大子,明月真是失礼——”她敛袖欠身,“当当当”袖子里滑出颗小珍珠,在地上一蹿三跳,溜溜滚到台阶下,故意躲避着主人视线似的,不知去向。
明月扑下石阶,急起来:“糟了糟了,这是你借我的那颗珍珠!”
鲍子却淡定,低下头随着她寻着:“别慌别慌,应该就掉在这里,我们慢慢找一找。”
明月显然有些心急,纵横的石缝和各色的杂草在她眼中应接不暇,可偏偏不见那颗珍珠的痕迹。
寻了一会儿,鲍子先起身,不慌不忙道:“算了,何必徒费力气?你需要,我再借你就是了,别说一颗,就是十颗百颗,鲍家也拿得出,走吧,先回去用晚食!”
明月也直起腰:“那我这颗不用还你了啊!”
鲍子疑到:“你何时说了要还我?不是一颗珍珠换一壶还不知能不能兑现的薤白酒?”
明月一愣,两个人都失了笑。
鲍叔卷起手掌在唇边轻咳了一下,试探到:“我能不能问一句,你要拿这颗珍珠是想做什么?”
若只是单纯想借钱,三公子又何尝不能满足她?
“倒也不是什么大事。”明月眼底朦胧似有氤氲,“我初来临淄时,为了给管家婆婆凑钱买药,典当了一个随身的物件,如今……想赎回来……”
“就这样?”
明月点头。
“这样简单?”鲍子爽朗一笑,“早说啊,你当去了哪间铺子?临淄城除了一家近年新开的缘阙我不熟悉,其他几家掌柜都与鲍家有生意上的往来,你直接告诉我,我派个人给你拿回来就是!”
明月垂下巴、抬眼皮、略带歉意:“真是不巧,偏偏当在那缘阙……”
鲍叔握拳在另一手的掌心敲了几敲:“这也不难,不过就是花些钱财罢了,走吧,我们先吃饭,明日我随你一同去,需要多少钱,只要他开价,我照付便是。”
说罢,他向前引了几步,一回身,见明月站在原地低头未动,问她:“怎么了?”
想到方才宴席上桃花泛滥那一人,明月心中犹豫:“大子,我不用晚食了,我一个婢子,与贵人们身份有别……”
鲍子温和笑着:“在这里,没有人把你当作婢子,你是管夷吾的友人,自然也是我的友人,家宴上不分尊卑,别多想!”
她迟疑:“我……我想出去一趟……”
“你要去缘阙?”见她点头,他想了一刻,道:“这里有扇侧门,门外常备有马车,我现在就陪你走一趟,总归是可以?”
“谢大子。”她立即行礼道谢。
马车一路穿行于街市之上,明月呆呆望着道路两旁红色绸布的灯笼出神,那些灯笼高高低低,在夜风中飘摇,却好像还是少了点灵气,少了点那个人的灵气……
车子最终在缘阙门前停下,明月先跨一步:“我先进去看看,你在这里等我。”
鲍子扔下一裹沉甸甸的包袱:“这里是钱币,拿去!”
明月下意识抬手一接,怀中一沉,险些被带倒。
包裹之重,怕是约有百币。
明月不喜,反而摇头叹气,有这样一位出手阔绰的挚交在身边,管夷吾的自尊不知每天要经受着多大的折磨。
在车夫先是得意、而后轻蔑、又有不解、最终张口震惊的表情里,明月款款走入缘阙,此刻内心平静,脚步坦荡。
门前高悬的红灯笼打在轻纱的罩裙上,波光流动,像施了粉色的胭脂,
从鲍叔的角度看过去,仿佛明珠生晕、美玉莹光。
他正要放下车帘子,昏暗中不知从何处飘过来一人,临风立于马车一侧,灯笼的光照逆在他背后,他一时没看清那人的脸,只觉得那人腰间一把青剑好像是在哪里见过。
“大子,”来人双手一揖,带动剑鞘细碎的喧哗,“请大子下车一叙。”
“你是什么人?”车夫扯着嗓子问。
男子这时走近,淡眉淡眼面目清俊:“我是什么人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家公子是谁……”
鲍叔此刻已完全看清了身前这张脸:“卫无绝卫侍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