鉴于脚伤未愈,薛露凝周一没去上课,她躺在那张这两天没怎么离开过的床上看着窗外,自上周的大雪过后,这两日天气格外晴朗,太阳像闪光的玻璃一样挂在天上,透过窗户照进来,光线刺眼地让她想流泪。
她坐起身想拉一拉窗帘遮挡这太过明亮的光,薛宇悄然推门走进来,看她拉上窗帘之后才出声问道:“还没睡醒吗?“
她吓得重新拉开窗帘,结结巴巴地说:“没……没有,我是……光太刺眼……“眼神躲避着不肯直视他。
薛宇看这样子知道她因为之前的事害怕自己,心里不免有些动气。
为人父母应当有适度的威严,她以前就是被宠溺太过所以眼里没大没小还这么娇气,她怕自己正是自己树立威严的成功之处,所以他需要继续维持这个形象,如果有一天她连他都不怕了,那可不有了问题?
至于她因为怕他导致的其他心理问题和性格缺陷,就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了,毕竟他受教育水平有限,而且自己当年也是被这么带大的,现在不照样活得好好的?
于是他冷哼一声,忘记一开始打算进来给她一点父爱的温暖:“大白天的不上课就算了,至少看看书吧,考个第八名就很厉害了吗?“
“至少比他俩好吧……“她不服气的小声嘀咕偏偏被他听到,于是又招致更多怒火。
“他们俩怎么跟你比?你从小在城里坐汽车上学,他们是农村人,基础差学不过你不是正常的吗?你想想自己比他们幸运多少!“
薛宇的声音招来了妈妈——唯一在家的另一个人,她的目光冷淡地扫过薛露凝,又象征性地拉扯一把薛宇:“算了吧,你跟她计较什么,她连'妈'都不叫呢,对生她的人都这样,还指望对那两个有什么感情?“
林春云的话成功在薛宇的怒火上加了一把柴,他忘记这个女儿还生着病,冲到她面前指着林春云说:“叫妈!现在快叫!“
失去所有庇护的薛露凝已经泣不成声,她哑着嗓子弱弱叫了一声“妈“。
然而林春云已经转身离开,她的打工快迟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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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磊的周一过得晕晕乎乎,他心里一直挂念着薛露凝,一边觉得她那样今天应该还不能来上课,一边又想着下课还是去看看她。于是下课铃一响他就去往四班的教室。
他刚走到中间的大厅位置,毛厦颉从楼上下来叫住他,两个人去到窗户旁边,坐在暖气上避开乱跑的同学小声说话。
“有什么事吗?“因为薛露凝的关系,童磊这么些年对毛厦颉一直多少有着抵触的情绪,所以两个人即使相识多年,关系却只能算作一般。
“我给你个建议,不要跟薛露凝走得太近,尤其是在她爸面前,我这是为你好,也是为她好。“就算说着这种像是教导主任才能说出来的谆谆教诲,他看上去依旧没什么精神。
“你这是什么意思?我们俩又没有什么,怎么就叫'走得太近'?你们俩每天一起上下学,不是比我更近吗?还有,你为什么只说到她爸?你们那天晚上说了什么?我走的时候她还好好的,怎么第二天就连发烧带崴脚,今天来没来学校都不一定呢!“童磊面对他推测出的“罪魁祸首“提出了一连串问题,声音都不由得提高了几度,路过的熟悉他的同学反复看了他几眼,生怕他跟人家打起来。
他朝同学摆摆手,又礼貌笑笑点头,示意自己没关系,又拉着毛厦颉往墙角走了几步。
毛厦颉倒是耐心听完他的问题,听到“一起上下学“的时候苦笑一声,又在听到“那天晚上“之后收敛笑容,表情充满了痛苦。
“那晚没发生什么,但确实跟我有关系。她爸误会了我们俩的关系所以……“他犹豫着要不要说出她被打的事,毕竟别人的家事从自己嘴里说出来也不太好,于是掩过这里直接跳到下一个问题。
“至于一起上下学,以后没有机会了,我要转学了。“
“所以她,就拜托你好好照顾了。“他说完这句话也不等童磊的回应就自顾离开,预备铃在童磊的头顶骤起。
“叮——铃——铃——“
也好像是另一种离别的钟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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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童磊在校门口看见一瘸一拐的薛露凝,姐姐薛雪寒正搀扶她走向教室,他脑中闪过毛厦颉最后的建议,停下脚步,没有跟上去。
身后的木沐叫出声:“童磊,那不是薛露凝吗?她怎么了?旁边那个人跟她好像啊?是她姐姐吗?“
童磊回头让她小声一点,然后耐着性子跟她大概讲了一下情况,当她听到是下车回去的路上发生意外的时候再次尖叫一声,童磊捂着耳朵后退几步,木沐红着脸跑过来道歉:“对不起啊,我有点愧疚,要不是我叫她去生日会她说不定会没事的。“
“你刚说什么?是你叫她去的生日会?不是余天杨带她去的吗?“童磊脸色一变,向她走近了一步。
“啊……“意识到自己说漏嘴的木沐不知道怎么应对,她努力挤一个讨好的笑容出来,“我是说……我让余天杨叫……啊不是……我……“
似乎在越描越黑,她发现此刻面对表情阴沉的童磊讲不出任何可以为自己辩解的理由。
她嫉妒薛露凝可以跟他那么亲密,即使这几年跟他一起上下学的都不是她,所以她想用自己拥有但她没有的东西羞辱她,在童磊面前,展示自己的骄傲,如果能把她的自尊踩在脚下,那童磊也会移开目光看到自己。
他就会发现,自己一点也不比薛露凝差,甚至在很多方面都胜过她千百倍。
她从小就是学习上的胜利者,也是一直受着认识不认识的人的夸奖长大的,无论是因为她本身的优秀还是因为对爸妈的恭维,她都一一收下并且问心无愧,但是这个当年自己伸出援手的小女孩,凭什么让自己不如意?
但是她现在觉得,好像很多事跟学习不一样,至少在感情上,不是她聪明努力就能有付出。
沉默的时间太长以至于童磊以为她已经默认,继续计较好像也失去了意义,他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临走前还诚恳跟她道个歉:“对不起,刚刚吓到你了。”
木沐在原地站到觉得脚麻,才意识到第一节课的铃声已经响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