苑娘的病越来越严重,张英连请了好几个大夫都不管用,直到她脸上的伤口开始溃烂,生疮。
张英连怜惜的坐在床边细心照顾她,用手轻柔的在她脸上抹药。
灯影摇曳,照映出张英连瘦弱的背影,苑娘眼皮微微抬起,见张英连正紧皱眉头为自己擦药,想起了当年她因为练舞扭伤脚的时候,张英连也是这么照顾她的。
一滴浑浊的泪从她的眼角划过,毫无血色的嘴唇轻启道:“我现在这个样子,你害怕吗?”
张英连一怔,后而转为温柔的笑容,摇头道:“你最美的样子我都见过了,怎么会害怕呢。”
“你见过了我最美的样子,却没见过我这副模样,应该说反了吧…”
他依然温柔的对着她笑:“正因为我记住了你最美的样子,所以不管你变成什么样子,在我眼中,你都是那副模样。”
苑娘把脸转向一旁,不敢再看张英连。
这种温柔的谎言,真的好可怕啊…
若是这样,为何他没有认出来她就是苑娘。
所以是假话,是骗人的谎言。
“外面,是不是要下雨了啊…我听到风声了…”
“嗯,要下雨了。”
当初,你若是能像现在这般,就好了…
***
街道上大雨倾盆,人群纷纷离散避雨,孟寒月像七月半那晚一样,依旧是执扇而立,站在雨幕之中,只不过这次,多了个柳州舟。
“雨下的这么大,你怎么还出来?”
孟寒月把手伸出伞外,雨滴迅速打湿他的衣袖,只见他双眼垂帘,声音轻柔道:“我在找东西。”
每逢雨夜,月夜,他都会出来走走,他说在找东西,可是一点都不像在找东西的人,柳州舟看不懂他,只得跟在他身后静静的陪他走,一开始或许还会有点小抱怨,但时间一长了,她好像也习惯了,而孟寒月呢?他好像已经麻木了…
他找的不是东西,是人。这是柳州舟第一次有这么强烈的感应。
透过伞往向天上的那轮半月,柳州舟突然眼前一闪,白光一现,映出的是孟寒月与那黑衣女子在雨中共执一柄伞两两相望的画面。
孟寒月的那双细长凤眼笑成了弯月,她没见过他这样笑过,这是第一次,她看着这个笑容,自己也跟着弯起了嘴角,回神过后,对上的是孟寒月那张冰冷的面瘫脸。
她一下子收起了笑容,愣了一愣,心想怎么又看到了?
孟寒月鄙夷的打趣她道:“怎么了,透过月亮看到情郎了?”
柳州舟脸一红,顿时有种做贼心虚的感觉,这算不算偷窥人的过往啊?
而且什么情郎啊!就算是情郎,看见的也不该是他啊!
看柳州舟脸红了,孟寒月一声冷笑:“果然是情郎。”
月影凄凉,照出二人在雨中孤单的影子,虽是两两相立,可却是各怀心事,互不相通罢了。
从东街走到西街,再从西街穿过小巷回到月令府,柳州舟的衣角被雨打湿了一通。
再看孟寒月,这家伙可真是出尘不染,所到之处无一滴污浊粘身,就连这鞋子上都没有泥土的痕迹。
每次跟他出去逛街散步,回来后自己就多了一份洗衣务的活儿,府里这么多下人,他硬是小气劲一个都不肯分给柳州舟,让她自己动手。
来了月令府那么久,虽是管了吃住,但终归不是长久之计,孟寒月不给她银子,她身上的盘缠也耗费的所剩无几,看样子也是时候出去找点活干了,就是不知道这月令府的丫头有没有月银,孟寒月那么有钱,如果要给下人发月银的话,应该也是笔不小的数目吧?不多发点都对不起这群姑娘的长相!
心动不如行动,想着想着柳州舟就悄悄移到了孟寒月身旁,问他:“哎,你这府里的下人给不给发工钱啊?”
孟寒月撇了她一眼:“你缺钱吗?”
窒息一问,这不明摆着的事吗,不缺钱她问他干嘛?
“你看我来京城这么多天了,一直跟着你也没找什么活计,最近这手头上确实是有点紧。”柳州舟难言道。
孟寒月还是一脸平静,继续往前走,顺道回复柳州舟:“东西都是我给你买的你花了什么钱。”
又是窒息一答,柳州舟倒吸了一口凉气。
“不是,那不都是任务嘛!我们得看着苑娘啊!”柳州舟做挣扎反驳道。
孟寒月不理会她,踏上云居外的木桩,柳州舟也跟着后头小心翼翼的走着,谁让他俩住一起呢,孟寒月烦也甩不掉。
踏上木板,柳州舟摇头叹气的回房间,孟寒月在身后冷不丁的冒了句:“缺钱去找账房要。”
柳州舟猛地转身,孟寒月只留了一个衣角给她看,然后消失在了她的视线中。
不知为何,这句话,竟莫名的动人。
“缺钱去找账房…”柳州舟跟着重复了一遍这句话,有感而发:“太帅了吧…”
第二天一大早,柳州舟果然厚着脸皮去问账房支出了五十两银子,把锅都扣在了孟寒月头上。
账房迷迷糊糊的跑来问孟寒月是否确有其事,只见他老人家翘着个二郎腿躺坐在吊椅上看书,只“嗯”了一声。
后来这件事传遍了整个月令府,柳州舟瞬间成了众矢之的,就因为五十两银子。
她在云居住着倒是没人说什么,清清静静的。
一出云居,她总能感觉到府里下人那火热的目光,还有那叽叽喳喳的议论,顿时觉得后悔不止,早知道是这种情况还不如出去找活干。
她也是一时猪油蒙了心,居然真的去找账房要了,估计是想看看孟寒月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吧。
唉,真是自作自受!
柳州舟找到孟寒月,看他正躺的舒服,她轻手轻脚的移到他身边一处石凳上坐下。
人明明眼睛就睁着,也不知道轻手轻脚个什么。
“来了。孟寒月看着书道。
“嗯。”柳州舟轻轻应道。
接下来是一段长久的尴尬静坐,柳州舟沉默了许久,一直在等孟寒月开口,可老人家一直闭口不开。
无奈,只好她说:“苑娘那边怎么样了,咱们都好几天没去看了,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不急,一会儿人就来了。”
“什么一会儿就来了?”
孟寒月倏地合上书,拂袖起身走向前厅,柳州舟不明所以跟着他身后过去,到了之后孟寒月一把撩开帘子,柳州舟直接愣在了原地,张英连现正坐在前厅之中。
见孟寒月来了,起身拘礼问好:“孟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