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英连第三次娶妻,他对婚宴这种事早已感到厌倦,本想一切从简,可回头想想,还是想给婉娘一个像样的婚礼,因此办的折中了一点,八抬大轿娶进门,却没有大摆宴席,只邀请了亲友。
这男人现如今成了全京城的公子哥最羡慕的对象,家中两位美娇妻,可真是让人羡慕不已。
江莹莹为了显示自己的正妻气度,硬着头皮赴了宴席。
苑娘讽笑,终于也尝到当年她的感觉了吧。
拜过高堂后,苑娘被人搀扶着进洞房,张英连在外面招待客人,江莹莹终是坐耐不住,朝苑娘离开的方向追去。
没几步,就追上了苑娘,百合看江莹莹来了,在苑娘旁边附耳道:“夫人来了。”
苑娘眉毛一挑,就知道她按耐不住,果然后面传来一声:“妹妹~”
苑娘头上还盖着红盖头,虽视线不清,但也能看个大概,转头过去,含笑道:“姐姐。”
江莹莹一副识大体的样,朝苑娘走来,略过百合轻轻的扶住她。
“妹妹今儿大喜,姐姐特来向你道喜~”
“多谢姐姐。”
“我前几日还跟英连说这府里闷得慌呢,如今妹妹来了,姐姐也总算有了个说话的人了~”
苑娘嗤笑:“婉娘以后一定来多陪姐姐玩~”
二人虽然表面上平静和谐,可这火药味却是十足的浓郁,苑娘心中鄙夷:江莹莹啊江莹莹,这一年多还没学聪明,一点都没变。
如今她已不再是往昔那个与世无争的苑娘了,这个女人欠她的,必定一件一件讨回来。
江莹莹将苑娘送入房间,嘘寒问暖了几句,出来的那一刻,瞬间变了脸。
身旁的侍女提醒道:“夫人,我看这新来的二夫人不是位善茬,恐怕以后…”
“怕什么!一个青楼女子,我又不是没遇到过,跟我玩,山高水长,咱们走着瞧!”
江莹莹甩袖离开,百合在门缝中一直看到她走远后,才转身报告给苑娘。
“二夫人,她走远了。”
苑娘将红盖头扯下来,随手扔在一旁。这举动直接把百合吓了一跳,急忙把红盖头捡起来:“您这是干嘛啊,大喜的日子不吉利啊夫人!”
谁知苑娘竟一把抓住她的手,对她道:“百合,是我。”
一个激灵,百合微微怔住,看向苑娘。
“苑娘。”
她吓得连退两步用手捂住嘴,双眼瞪得似铜铃,语气颤抖道:“夫人…”
“是我。”
没想到张英连居然会把百合送过来伺候她,在苑娘嫁进张家之后,百合可谓是最对苑娘上心的一个,处处为她着想,因为她吃了很多苦,要说道忠诚自然是不用怀疑,她绝对信任百合,只是她现在需要一个心腹,江莹莹与赵氏怎么对的她,她便怎么对她们二人。
她说了,她要这二人以她的痛苦百倍千倍偿还,虽然她现在非凡人之躯,想杀一个人跟碾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
可她偏不,她就是要江莹莹和赵氏生不如死。
长夜浩荡,街道上冷冷清清,孟寒月又开始了月下散步,只是这一次不同,有柳州舟跟着,这是他第一次觉得这个女人除了惹麻烦还有点用处,以前他一个人走的时候,常常会想起那个人,想起他们一起走过奈何桥,一起渡过忘川河,一起看彼岸花,一起给往生的客人盛汤。
如今,身边的人已不再是从前的那个人了,但不知为何,竟然也另有一番滋味,或许是她一路上吵吵闹闹吧,也不感觉孤独。
柳州舟一路上环抱双臂小声嘀咕发泄着自己的不满,什么习惯不好非得月下散步,这入秋时分天气已经慢慢转寒了,他老人家倒是个神人不怕冻。
“真是一天游手好闲没有事做,这大晚上鸟不拉屎空无一人上街溜达什么溜达,非得把自己打造成那一副痴情子的模样也不知道做样子给谁看,还真以为自己月下散个步就能变成诗人,那些诗词大家岂不是笑都要笑死,哎哟这冷天。”吸了下鼻涕:“这个晦气的家伙。”
“你要是话很多,明天一早就去东街菜市场帮人卖菜。”孟寒月不满道,心想破坏了这么美好的意境,难得遇上一轮满月,月光还这么盛。
这个坏家伙居然还想让自己去卖菜?!堂堂一个七尺男儿居然如此小肚鸡肠,不懂得怜香惜玉就算了居然还这般没有气度,哎哟果然是个晦气的人。
“不过,你为什么喜欢晚上出来散步啊,还非得挑有月亮的晚上,我记得前几天七月半的时候,你也是出来散步的吧?那天晚上也有月亮。”
是的,有月亮,而且很大,很圆,在孟寒月抱起自己浮上月空时,她是这样看到的,她从来没有见过这般好看的月亮。
孟寒月沉默,他为什么喜欢?他自己都忘记了,只是他就这样走了一千年,白天太亮了,只有晚上才像,因为那个黑暗的地方没有月亮,他只带她看过一次月亮,那日,她倚在自己的肩头,声音似十二月的冬雪,带着寒意,但是又温暖,对自己说:“要是能这样和你一直看月亮该有多好。”
天上的圆月透过浮云,撒下清清冷冷的月光,给孟寒月的身上照下来一层薄纱,那一刻,柳州舟仿佛看到了他与那位黑衣女子在黑暗的长廊上相视一笑的画面,二人两两相望,那女子头上的金雀簪泠泠作响散发着金色的微光。
柳州舟黯然道:“你看天上的圆月,像不像他们二人。”不知是在问自己,还是在问孟寒月,只是他没有转过身来看她,一直盯着天上那轮,又大又圆的寒月。
席上人散,张英连送走了亲友,跟在打灯的小厮身后回院子,偶然抬头看见了天上的那轮满月,笑着问自己道:“你为什么这么做?”
谁知道呢,可能是他想找一个跟苑娘像的人吧,又可能是…
他没敢再想下去,径直去了院子,到房间门外后,小厮拘礼退下。
张英连没有急着进去,刚想要敲门的手,停在半空中,该不该敲下去,该不该进去,他一直问自己。
苑娘帮他做出了选择,直接从里面打开了门。
张英连一顿,她自己已经掀了盖头,什么都没说,拉着张英连走了进去,再关上了门。
二人并肩坐在床沿边,苑娘先开口道:“我想着你既然已经成过两次亲了,这些礼节想必都烦了,所以我就自己掀了盖头。”
张英连温柔的摇摇头,并没有责怪的意思:“无事。”后想了想,又补充道:“以后,就辛苦你了。”
回首苑娘与他第一次成亲那年,他说的是“以后,就拜托你了。”
而回到现在,今时不同往日,他也累了吧。
确实,确实应该辛苦,不过辛苦的人是谁,就不得而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