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潮湿的厕所隔间,西装革履的沈舒惊慌地将打来的电话挂断,顾不及去看联系人是谁。
他的嘴巴因为恐惧的原因微微张开,视线死死地锁定在隔间的门板上,似乎下一秒就会有骇人的猛兽冲入,将他撕成碎片。
剧烈的心跳声顺着浑身的骨骼,传入沈舒的大脑,让他分不清四周究竟是否寂静无声。
沈舒咽下一口唾液,余光将任何可能出现的异常揽入视野。
他侧过身子,使自己尽可能地缩起来,试探性地伸出颤抖的左手,要去推开面前那扇仿佛通往地狱的门板。
就在他的手指触碰到把手的刹那,门外响起了窸窸窣窣的脚步声,紧接着一道影子从门板下的缝隙映入了隔间。
沈舒知道,“它”就在门外!
小心翼翼地收回那条不争气的手,沈舒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下一秒,沉重的敲门声回荡在厕所中,一声又一声,仿佛宣告死亡的丧钟。
“咚!”
“咚!”
“咚!”
门板随着敲门声微微震动,使沈舒不自觉地后退了半步。
啪嗒。
脚下滑腻的触感让他险些摔倒,沈舒低头看去,一滩暗红色的液体正从门板下的缝隙渗入隔间之中。
“是血!”
当沈舒产生这个念头的瞬间,足以令人作呕的血腥味窜入他的鼻腔,让他的腹中一阵翻涌。
克制住呕吐的生理本能,他感觉自己的喉咙隐隐作痛,似乎下一秒就会有某种生物破开他的皮肤,钻出来啃噬他的身体。
敲门声仍未停歇,血腥味愈发浓郁。
沈舒双拳紧握,连指甲将手掌刺破都浑然不觉。
他猛地咬了一下舌尖,强烈的痛感让他的大脑找回了部分理智。
“再等下去我绝对会死在这里!”
沈舒双眉紧锁,深吸一口气,将右臂横在身前,脚下发力,向着隔间门板撞去。
砰的一声,隔间的门被一股巨力撞开,门外的一团阴影被突如其来的撞击驱散。
沈舒没有确认厕所内的情况,疯了似的冲向走廊,仿佛他的身后追赶着噬人的妖魔。
那团阴影并未彻底消失,而是如同雾气一般再度聚集,形成了与人类相仿的形体。
它停顿了几秒钟,接着朝沈舒逃离的方向追去。
夜晚的写字楼幽暗死寂,窗框在月光的照耀下投出倒影。
沈舒拼命地奔跑着,他不敢回头确认是否有东西追上来,生怕自己的速度减慢一点就会被拖入地狱。
他的大脑一片空白,身体完全由双腿主导朝着办公的区域跑去,本能地想要去寻找更多人的帮助。
在他的印象中,哪怕是凌晨两三点都会有加班的项目组,更何况是称得上刚刚入夜的十点钟。
奔跑的途中,沈舒几次险些跌倒,但求生的欲望让他在那一瞬间又重新找回了平衡。
他的胸腔因为剧烈的运动而出现了痛感,喉咙中溢出了淡淡的铁锈味。
视野中的灯光越来越近,仿佛黎明时分的那一轮太阳。
沈舒忍耐着肺部的灼烧感,激发了浑身最后一丝力量,冲入了办公区域。
然而眼前的景象却让沈舒脊背发寒,不由自主地怔在了原地。
头顶的电灯明明固定在天花板,光线却如同悬挂的绳索一般轻轻摇晃。
以往紧张忙碌的同事们全都不见踪影,整齐摆放的办公桌椅四处翻倒,文件和纸张散落得满地都是,办公机器七零八落,连让人站立的空间都不存在。
屋子内部仿佛被台风席卷,一片狼藉,而沈舒就像是唯一没有接到撤离通知的人。
如果忽略掉文件、桌椅、破损的机器、墙壁上沾染的污血,忽略掉埋在缝隙中的残肢和脏器,那么这样的剧本应该是合理的。
正对着门口的墙壁上用鲜红的字迹书写着一行又一行扭曲变形的“你来了”,粘稠的液体缓慢地顺着墙皮滑落,似乎它的作者才离开不久。
沈舒从小便生活在安逸的家庭,过着普通的生活,活到现在从未与任何灵异现象扯上关联。
他平时连恐怖片都尽量避免,更何况此刻正置身屠宰场一般的场景中,就连维持基本的站立都付出了巨大的勇气。
冷汗逐渐浸透了他的衬衣,寒冷潮湿的空气钻进他的领口。
感受着逐渐僵硬冰冷的身体,沈舒下意识地倒退两步,却被地上残缺的转椅绊住。
急忙之下,他撑住了一旁尚还完好的办公桌才没有摔倒。
忽然,手掌处传来一阵刺痛,沈舒立即收回了右手,发觉掌心不知何时已被指甲刺破,流出了血液。
他的视线停在桌上那张被血液污染的白纸上,仿佛受到了未知存在的蛊惑,亦或仅仅出于本性中的好奇,他伸出手拿来了那张纸。
工整的印刷字体映入沈舒的视野,白纸上通知的内容勾动了他的记忆:
“收到龙脉墨江分部的提醒,本写字楼地处亡灵聚集区域,兹决定取消原定加班计划。
“夜班值守人员必须以两人或以上为单位进行活动,禁止独自离开同伴。”
沈舒盯着纸上的文字,喃喃道:
“为什么,为什么,我只是去上厕所。”
他脑海中某个屏障被冲破,找回了一瞬的清醒。
“平常只需要走十几步,我怎么跑了两分钟?”
就在他出神的一刹那,黑色的文字宛如拥有了生命,纷纷扭曲蠕动,排列成不存在于人类语言的符号。
尽管从未见过这些符号,它们的含义却在瞬间涌入沈舒的脑海:
“你来了!”
沈舒猛地地将纸张扔了出去,他鼓足勇气,催动自己的双腿,转身就要逃离这栋闹鬼的写字楼。
忽然一股庞大的力量锁住了他的腰腹,使他难以挣脱。
沈舒僵硬地转过头,一团人形的、雾一般的阴影陡然出现在他的背后。
那团阴影抬起“右臂”,在沈舒惊恐的表情中按住了他的头。
沈舒的心脏狂跳,大脑的血管就要迸裂,意识逐渐模糊。
“逃不掉了,绝对逃不掉了。”
然而下一秒,四周的景物飞快溶解,陌生的声音在他的耳边响起:
“你都看到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