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当山北麓有一处幽静的建筑群坐落在山脚下,居中的一片宫殿就是著名的净乐宫,武当九宫之首,壮丽非凡。
净乐宫中大多是女子修士,整个武当山黄花大闺女最多的就是这里了,丹鼎派传教真人葛瑞就在此传授武当弟子炼丹之道。
武当自古以来就有不成文的规矩,门内四大派系,符篆派、丹鼎派、占验派和玄真派,女弟子主修丹鼎和符篆,男弟子主修占验和玄真道法,男子天生力大阳烈而女子天生心细气稳,一功一辅暗合阴阳之理。
当然如果有人对某一派系道法独具天赋,自然也可以无视这条规矩畅意修行,发挥自己所长,这就是为何丹鼎派的净乐宫内有一些男弟子。
楚秋雨前段时间拜完师后本来要跟随掌教真人学习占验之术,但无奈一系列突然情况让掌教一直不在门中,她只好先跟着葛真人来到这远离展旗峰的武当北麓净乐宫学习炼丹之道。
但凡修行之人,在修为渐涨的过程中必然离不开这丹药,天赋高的修士需要用它固本培元,而天赋低的修士则需要用它来跨越层层境界中的各种阻碍。
楚秋雨在这里学习了大半个月,越学下去越是觉得好玩,,那些丹鼎啊、材料啊就跟以前高中里上化学课差不多,那时候楚秋雨就经常做一些不着调的实验,把庄昊坑得每次都这里一块黑那里一块黑。
炼丹一道会炼出功效巨大,能提升修士修为境界的灵丹妙药,自然也会炼出许多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废丹,如果丹药直接碎成一堆也就罢了,可往往有些废丹完好无损,跟成丹一个样子。修为高的修士自然能透过气息来判断丹药是否正常,可这些化形境、小周天境的修士想要这样做还是有一定难度的,如此一来,丹鼎派里为数不多的男弟子就成为了“试药人”。
一炉成分材料相同的丹药里,只要随意挑选一粒,如果吃入后没有异样,那边说明这一炉都是正常的,相反如果是一炉废丹......那么会上吐下泻还是疼的满地打滚就全看运气了。
葛真人和丹鼎派首席大弟子温如玉负责轮流坐镇净乐宫,试吃丹药也只是修炼路上的一种另类磨练,她们自然不会让这些弟子真的出事。
”秋雨妹妹,你这炉又是什么灵丹妙药,等会丹成了可需要师兄帮你试试药。”一名消瘦的鹰钩鼻道士像个马屁精一样跟在楚秋雨身后。楚秋雨刚来净乐宫的时候,这位鹰钩鼻的秦师兄就特别关照她,甚至可以用殷勤来形容,一开始她以为对方只是乐于帮助刚入门的师弟师妹,后来才听这里的师姐们说这个姓秦的一看到新来的小师妹就会变成这个样子,是个出了名的“登徒子”。
作为一个男子能到丹鼎派修行自然是这方面有非凡的天赋,武当山可不是以前读大学时候,哪门选课妹子多就有一帮男生抢着报名。在这里,天赋为重,天赋不够再求爷爷告奶奶,山下钱币送得再多也没用,各派真人绝对不会同意让一个弟子专修毫无天赋的领域。
可是在楚秋雨看来,天生带有这种天赋,却行末等做派,只晓得讨好年轻漂亮小师妹的男人最为她所不齿,所以任凭他在身边如何言语,她只顾潜心学习丹道,眼前这炉丹药更需要她全神贯注,不同的药材需要在丹鼎炉内温度火候在特定的时间点放入,前后相差数秒,最后成丹的效果都会变得不一样。
秦化羽见她一直没反应,看了看丹鼎被底下丹火烧红的颜色,就知道这炉丹药到了最关键的时候,很识趣便不再打扰她。
与寻常电视小说中只会跟在女生屁股后面打杂的“废物”不同,秦化羽虽然名声不好,但是论丹道经验和修为,在这丹鼎派中是绝对独树一帜的,这一派学道比较久、资历比较老的同门都私下讨论过,公认若不是因为丹鼎派自古以来传教真人以及首席大弟子都是女子,那现在坐在授课桌前的一定会是他秦化羽而不是温如玉。
秦化羽搭讪楚秋雨不成,立马转换目标又跑到另一个眼看一炉丹药就要报废的师妹那里去,撇开动不动就“骚扰”别人不说,丹鼎派里许多女弟子都实实在在受到这位师兄在丹道上的指点。
在完成主药的投入后,楚秋雨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滴,眼角瞄到秦化羽正在给那位师妹热情地、手把手地教导,略带鄙夷地嘀咕道:“登徒浪子......”而后双手撑在两片脸颊上,心里想着庄昊到底什么时候会回来看她。
自打他们小时候开始,似乎就没有像现在这样分开大半个月都没有联系一次的经历,要不是她对庄昊无比信任,怕是都觉得他已经在半路上被哪个地方的狐狸精把魂给勾走了。
事实上按照原本计划,来武当山看完爷爷后,两人就准备回家结婚了,可没想到这就一下子留在了武当山当修士。楚秋雨现在甚至有点后悔,后悔当初玩心太重,一下子就答应了掌教入了武当门下,要是知道现在两人见不着面,自己只能窝在这里炼丹,她肯定不愿意拜师。
楚秋雨收回心思,这炉丹药还剩最后一个步骤,就是止火。人乃至这世间万物皆有五行之分,丹药也不例外,一味丹方是什么属性,就需要用对应属性的重水喷洒在丹炉内,用来遮盖住丹药灵气不让其外泄,而后就可以熄灭炉火,等丹外皮凝结如球就算一炉丹药炼制完成。
丹药什么属性,不同用量的材料需要重水多少,这些都已经是前代先贤经过无数次实验得出的最佳结果,倘若现在需要创造一味新的丹方,那其过程曲折,远远不是这些弟子在这里炼丹的难度可以比的。
楚秋雨每次练完一炉丹药,对这些前贤的敬佩便愈重一分,现在化学科技能用定量仪器来完成这个过程,但是在过去数千年,前贤他们用人力来创造出无数功能效果不尽相同的丹药,这简直就是匪夷所思的登天之举。
“秋雨,掌教真人传讯让你回一趟天柱峰。”传教真人葛瑞从议事堂回来后第一件事就是告诉楚秋雨,让她马上回去。
葛瑞亲自教导了她大半个月后发现,这年轻的小姑娘在丹道上颇有天赋,许多东西不仅学得快,而且还能够举一反三,能够有自己的见解,这让葛瑞感到非常意外,如果不是掌教需要亲自教导她占验之术,葛瑞还真想把她留在身边,谁让自己的首席大弟子天赋有限呢,唯一一个天赋拔尖的秦化羽是男儿身,终究不能继承丹鼎派大统,这一派老祖传下的规矩,不能因自己而破除。
楚秋雨听到后,立马就跑了出去,也不管这炉是好是坏,不过临走前还是紧紧抱住葛瑞这位名义上第一个师父。
“好了,去吧,别让掌教久等,又不是见不着了,我武当不管哪个派系都是一家人。”葛瑞轻拍她的脑袋说道。
楚秋雨走出净乐宫,爬上武当专用来搭载弟子的灵鹤前往天柱峰。武当门规规定,真人以下弟子平日里不允许擅自御剑飞行于诸峰之间,一方面为了道门纪律,另一方面怕有的弟子道行不稳,飞上去万一一个不小心摔下来。诸峰间平日里走动就依靠着这些驯养的灵鹤,得了真人允许的弟子可以乘坐他们往返于各峰之间,这也是当代武当山一道不常见又非常靓丽的风景线,有些游客运气好就会看到这”仙人乘鹤远去”的壮观画面。
灵鹤哪怕载着一个成年人,飞行速度也极快,没过多久,楚秋雨便回到了天柱峰上。
吕自清早已在天柱峰太和宫外等候她多时,当初拜师时就让她跟着自己学习占验之术,可惜各种事情纷沓而来,忙得不可分身,本来想先送去纯阳宫占验派随袁天翼真人预先修行,可一想纯阳宫皆为男子,不是很方便,也就作罢。
楚秋雨见到这位掌教真人丝毫没有胆怯,就像刚上山时候见到掌教那般随意,跟在掌教后面进入太和宫后,她东张西望试图找到某人的身影。
“别找了小丫头,庄昊不在这里,不过过会他就来了。”吕自清一眼就看穿楚秋雨在想什么,“来小丫头,坐这里。”说完便拿出两张蒲团放在地上。
”贫道一走便是半旬时光,秋雨你在净乐宫学习炼丹之术可有何收获?听葛真人谈起过你,夸你在丹道这方面天赋异禀啊,甚至还问贫道能不能就让你安心留在净乐宫一心专研丹道,为他们丹鼎一派延续正统。”吕自清就像一个慈爱的长辈般笑着跟她聊起别人赞扬她的事情。
“葛姨对我是挺好的,想学什么都会教给我,不过......掌教叔叔,我还是想留在天柱峰,净乐宫那边离几座诸峰实在太远了,骑着大鸟都要飞好久。”楚秋雨一听葛真人有把她留在净乐宫的打算,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生怕掌教真的让她回净乐宫,离这天柱峰和附近几脉诸峰这么远,那岂不是一个月没几次机会见到庄昊了。
”葛真人倒也不是认真,只是跟贫道说说罢了。秋雨你也不怕生,直接喊人家一派真人叫姨,我们武当估摸着只有你敢这么叫她了。“吕自清故哭笑不得,前有杜鸿羽这个特例喊自己老头儿,现在又来个喊掌教叔叔的,现在的孩子是真的挺有意思。
”人家真人对我好,喊姨显得亲呀。要不我喊她姐姐?“楚秋雨眨巴眨巴眼睛问道。
”哈哈哈哈......姐姐就免了,姨就姨吧,随便你了。“吕自清被她这一举动彻底逗乐了,”好吧跟你说正事了,你也知道,早在二十前你刚出生没多久,贫道便遇到了你爷爷,将你爷爷收入门下后专门为你摸了摸龙骨。遥想那时候你还是个连话都不会曾会说的婴儿,一条龙骨更是稚嫩之极,但贫道还是从中感受到一股先天之气,寻常人出生后亦会有先天之气伴体,但绝大部分人的这股气会很快消散于天地,一小部分人则会不知觉中龙骨吸收部分先天之气,从而就有了修行之资,他们中的一些日后便成为我辈修士。“
“贫道当时就发现已经有一部分先天之气被龙骨所吸收,而且这个吸收速度在不断加快中,贫道便推演出你身上这龙骨必将成为先天灵骨,有了这等天赋,在推演之术占验一途上便会得天独厚,拥有别人难以企及的悟性及福运。”这就是吕自清当年为何一定坚持让楚秋雨爷爷在她读完大学后务必要上武当山,如果错过这等良才美玉将会是他此生至今最大的遗憾。
“占验一派为何都是男子?世间因果皆有定数,对某人某事某物推演未来是逆天之举,天机岂可轻泄。自开天以来,雌为阴,雄为阳;女为阴,男为阳,契合阴阳五行之定论。女子阴重,如果涉足占验一道,轻则体虚重则短寿,反观男子,性阳,以冲日阳气来抵消占验推演的阴耗,天赋越高,受到伤害就越小。”原本高深的道门神通原理在掌教吕自清的传授下变得简单易懂。
“那女子就不能修炼占验之术了吗?非也,这世上各种修行道路都有各自的特例存在。如果一名女子生下来便能吸收全部先天之气将龙骨化为灵骨,那她的这种天赋将是修炼占验的绝佳之选。灵骨内的先天之气遮掩人之命格,天机纵然泄露,这片天也难以捕捉到何人所泄,当然推演对象越是层次高,遮掩的用作就越弱,但只要这一点便强过无数没有灵骨的同道修士。秋雨,你拥有一条先天灵骨,武当占验一派正统当由你来延续,现在明白了吗?”
道理都说得这般明了,楚秋雨如果再不懂,那十几年书也白读了,她仔细想想好像是有这么回事,按照掌门的说法,自己有灵骨富裕的这种天赋,天生福运,以前没觉得,现在回头看看,从小到大就是运气挺好的,一路顺风顺水,跟她一起读书的同龄人都非常羡慕,简直就是心想事成的那种。
“掌教,我回来啦!”正当吕自清和楚秋雨聊得好好的,庄昊从展旗峰放好家当后就马不停蹄赶了过来。
刚一进门看到楚秋雨坐在蒲团上,一时间竟然有点傻了,从小到大,他跟楚秋雨就没分开过这么长时间,其实一路上心心念念的都是对方。
从大门到内厅十几米路仿佛走了一个世纪那么长,当庄昊将楚秋雨牢牢抱在怀里,才感觉到这是真实发生的,不是打了个瞌睡做了个梦,他甚至都不用掐自己大腿,从对方的体温上就能感觉得到。
“秋雨,我......”万般思念到了嘴巴边上就再也说不出了,吕自清也很识趣走进里屋取茶去了。
“你什么你,快说,是不是半路上被哪个狐狸精迷走了魂,还要掌教叔叔去救你回来!”楚秋雨才不给他解释的机会,只想把小脾气发泄在他身上,“亏得我还偷偷从净乐宫那么远的地方跑回来找你,竟然连人都见不到,你说该怎么赔偿我?”
“秋雨,真不是我的错啊,我那天饭吃的好好的,就在斋房里被杜鸿羽那个死胖子一把抓走飞到酆都去了。“庄昊一脸无奈地说道,”秋雨,说起来你可能不信,我跟着掌教他们还一起去了趟传说中的冥界地府,那里的鬼跟人一样会修行、吃饭,简直太神奇了。“
”还骗我,还敢忽悠我,你这么厉害去冥界怎么不上天呢,从天上带几个仙女姐姐回来好了,给你洗衣烧饭生孩子,我就当我武当山修士好了。“吕自清没跟武当其他弟子说起过冥界的经历,楚秋雨自然不信,一巴掌就轻轻扇在庄昊脑门上。
吕自清从里屋拿出一套古典茶具,摆放在桌几上,对楚秋雨说道:“秋雨啊,庄昊这倒还真没说错,我们的确是去了一趟冥界,长了一次见识。天上仙女是没见着,地府女鬼他有没有偷偷带一两个回来这贫道就不清楚了。”看热闹的不嫌事大,吕自清也难得顽皮了一把。
“掌教,您老不能这么坑我呀。哎别秋雨,疼疼疼疼!”再想解释已经被楚秋雨踮起脚一把揪住了耳,”秋雨我跟你说,我们到那里去啊最后见到一本很厉害的经书,整整让我提了一个境界呢!就在......“
庄昊突然发现自己怎么也想不起来他们最后去过哪里见的那本经书,他疑惑地望向掌教。
”别看这,贫道也记不起来。我们所有人关于这部分的记忆都被那头冥界古祖斩去了,他们显然不想那个地方被外泄出去,你也不必纠结这个了,有收获就是好的,人不能太贪心。“吕自清拿出茶壶开始煮茶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