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永顺打小就听家里老人说这平都山里面有那山上神仙,所以几乎每年过年或者一些祭祀的日子,他们一家老小便会跑到山上道观拜那道教老神仙,冀望来年能少死几个人,城里的白事人家出手也阔绰一点,这是件皆大欢喜的事,谁愿意家里没事死个人不是?
一赶早那五人就开了一辆大车来家门口接徐永顺,这种绿皮军车在他小时候还打仗的时候就见过,不过现在世道好了,那些城里人办事情也都开着一辆辆蹭亮的小汽车,这军用大车几乎是看不到了。
一路上跟着四位大人物,法无言就像个小跟班一样,也不敢说话,师傅要他跟着来,说是有地方用得着他,那也只好听从师命。几年前大学毕业才工作一年,作为一名名牌大学的毕业生,拿着两三千的微薄收入,正是人生最迷茫的时候被墨家掌门强行带回门派。
一开始法无言以为遇到了人口贩子,想着这辈子算是完了,然后让他意料不到的是,入了门派以后看到各种只存在于小说中的匪夷所思的机关和阵法,自此就着了迷,就好像他为此而生的一般,短短几年功夫,他在这方面的造诣就已经超过了同门所有人。师傅曾跟他说过,除了那几个生而知之的怪胎,再天才的人物在这领域上见到他也只能感叹一句天不逢时,在法无言的面前,天才不足以形容他的天赋,只能沦为衬托的绿叶。
靠着大学时候拿到的驾照,法无言理所应当干起了司机的活,毕竟这四个大人物一个是上界神灵,另外三个地位尊崇怕是这辈子没碰过方向盘。徐永顺的家位于酆都西南角城外,去东北方的平都山硬生生要穿过整个酆都古城,这可不是一线大城市,狭窄的路段对法无言这个拿到驾照没开多久就上山修行的人实在很不友好。
出行前帝师得到最新情报,其他大洲下界神灵也得到了酆都大道经书的消息,正在火速赶来,为了保险起见,就没有派随行人员,现在看来,这个决定让他有点后悔。眼前这位墨家巨子开车的水平实在夸张,他们这辆车和飞机的差别仅仅是少了一对机翼,就连王灵官这位压境神灵也是一脸铁青,如果不是千叮嘱万嘱咐要低调行事,恐怕这曾经的混沌境强者早就御空飞行直奔平都山了。
颠簸了两个小时后,一行人总算来到平都山下。
如今映入众人眼帘的平都山福地不过三百米不到高度,与上古时期相差甚远,但是几人还是感受到了一股迎面而来的压迫感,想来是古时圣人封印此洞天福地遗留下来的大道痕迹,越是修为高的人感受到的压力越大,面对这样一座山头,王灵官也是一脸严肃。
“徐老哥,还请你带路让我们参观下这座道教名山,有什么老黄历啊神怪传说啊也一并说了,我们这位大学刚毕业的学生对这方面有很大兴趣。”能查阅的资料都被翻了个遍,既然还是找不出头绪,那不妨从当地口口相传的坊间故事里找找线索,这些市井传说在书本上可见不着。
“几位官爷见笑了,我就是个不识字的粗人,等下带着你们讲一些上不得台面的老段子,讲不得好你们也莫得笑话我。“徐永顺到现在都像是在做梦一样,一笔生意一万块,还不是抬棺的苦力活,就是陪几位官老爷上山看看风景,这一路上他不知道掐了自己大腿多少次,就怕是做了一个黄粱美梦。
平都山虽然不高,但它的奇、险是出了名的,七月阵雨滋润下的青石台阶是每一位登山人需要小心应付的。一行人顺着这些前任开凿的台阶往山顶上爬,对于这几个修道人来说自然不是难事,可为了照顾老徐这个向导,他们还是花了半天才从山下登上山顶。
整个平都山顶几乎都是被成群的寺庙楼宇覆盖了,当年王、阴两位道家先人在此地飞升给后人带来的福缘可见一斑。
“几位官老爷,前面的那些庙就是古时候仙人呆的地方了,打小咱祖辈上的老人都说,这拜老天就得拜这道观里的道教老神仙,那些什么菩萨呀都是外来的,信不得!”徐永顺指着前面的紫金庙宇一本正经地说道。
佛教虽说这数百年来在这人间影响力有超道教的迹象,但是在酆都这种道教发源地,就显得极为泾渭分明,老百姓几乎不会舍了老祖宗一代代传下来的信念去改拜菩萨。
王灵官登上山顶后就一直盯着眼前这紫金庙宇看,身为道教五百灵官之首,他的眼力和见闻都不是寻常神将能比的,这座出了两个飞升仙人的道教福地他当然来过,而且在飞升上界前极为熟悉。
眼前这庙宇给他的感觉和数百年前完全不同,他几乎可以肯定,这数百年间在这里发生了了不得的大事,很有可能和那部圣贤经有关。
“灵官前辈,是否在此地看出了一些古怪?如有必要,我可以下令封山一探究竟。”帝师看到王灵官这副样子,立马就找个理由让徐永顺进路边楼阁的小吃店铺里歇脚去了。
“封山倒是不必,只是觉得这座紫金大殿跟数百年前所感相差甚远,我们进主殿看看究竟。”说罢王灵官就径直走了进去。
吕自清和张传虚两位道家掌教自看见这庙宇就感觉到不对劲,明明是自己道家福地先人圣殿,却让他们感受到了一股恶鬼扑面的寒意,好像眼前的不是道家飞升闭关福地,而是众鬼齐聚的阎罗殿,即使是在鬼城酆都地界,这也说不通,要知道但凡洞天福地都是自成一方天地,神鬼不侵。
“这主神位是酆都大帝,依次排开应该分别是五方鬼帝和十殿阎罗......不对啊,怎么多了两个神像!“法无言数着数着脸色就变了,酆都庙宇供奉的在位神祇一共就十六位,现在却有十八个神像。
“多出来的两座应该分别归属于王方平和阴长生的。”王灵官看着这些神像若有所思,“难怪这二位神官早于我等飞升,却在上界从未见过他们,莫非是飞升过程出了问题?”
“不错不错。”一阵啪啪啪的掌声从主殿外传来,“看来我上界灵官之首并非浪得虚名,这么短的时间内就推算得八九不离十了。”说话的人显然跟王灵官同为上界生灵,可能就是情报中那个火速从西方赶来的跨洲神灵。
“波塞冬,我还以为你下界之后跑海里当你的土皇帝去了,来这道教平都山做什么。”听王灵官的语气,显然在上界的时候就跟他这位同僚不对付。
“本王的目的当然跟灵官大人你一样,就现在海底那些臭鱼烂虾值得我这个一代海皇去当王?神官大人你简直就是在羞辱我。”这个西方神话传说中手持三叉戟的神灵皮笑肉不笑地说道。
“是吗?你后面两个狗腿子哪里找来的,你们那西方异大陆还能找得出能打的货色?”在人间当了二十年的“人”,各种揶揄挖苦的话他王灵官可没少学。
“血族该隐,我看你身后那几个人族小娃娃修为还不错,气血纯正,不知道这味道吃起来怎么样。”站在波塞冬身后的一位全身都躲在血红大衣里的怪物自报了家门。
血族始于一千多年前的西方异大陆,相传是上古巫族遗留下一脉血统不纯的族人为了延续自身血脉传承,以巫族禁术吸食万物之血来抑制一代代的稀释淡化。在第一代使用巫族禁术的巫人中,实力最强的那个最终适应了这部上古邪术而活了下来,随后便改名该隐,也就是第一代血族的诞生。
“原来是你这个千年王八,记得数百年前刚上山修行的时候就听说,异大陆上有个专门吸食人血的魔头叫该隐,没想到你竟然能活这么久。”王灵官一脸鄙夷地看着他说道,“活得久又有什么用呢,这方天地早大道压制,最多也就是玄关境,波塞冬这境界还能看下,你们两个就算了吧,哪来的回哪儿去!”
能够在对面这么古老的人物面前摆出自信而霸道的姿态,仰仗的当然是其压境神灵的实力。二十年前七神下界,各自实力各有高低,以王灵官混沌境巅峰为最高,最差的一个则是两位西方神中的另一位,只有玄关巅峰,堪堪比吕自清高一点。
上古时期神人两分,西方异大陆仅有一部分修士随古天庭升入上界,族内又无山巅的至强人物坐镇,所以一直以来都独分两个阵营游离于五帝之外,如果不是三十三周天大阵需要七人沟动七大洲气运,一帝出二人又有失均衡的话,他们就连派人下界的资格都没有。
“这世界现在只能容纳玄关境,你即便压境也不会比我们几个强太多,你说我是千年王八,那我倒是给你看下这一千多年来老祖我在玄关镜有什么造诣!”这血族老祖说罢竟然就直接出手了,整片空间猛然黑了下来,血腥味四溢得到处都是,一双血红的干枯大手从背后抓向王灵官。
“哼,雕虫小气!”王灵官伸出手在虚空中极速画了一道驱邪符,笼罩着大殿的黑雾便发出了滋滋滋的响声,片刻之后整个大殿又回复清净,只留下地上一节枯木,而出手的血族老祖该隐则如同被定了身一般站在那边一动不动。
“我道家术法专克鬼怪邪灵,你还拿这点东西出来丢人现眼,吓唬谁?修行千年看来把脑子都修出问题了!”王灵官嗤笑道,道行压制,术法克制,本来对阵一个玄关巅峰修士,以他目前实力也不会很轻松,但这血族老祖着实运气不好,从头到尾都是被先天克制,一个照面就输了个透。
该隐现在当然不好受,从王灵官画出那道符他就感觉大事不妙,想要收手已经来不及了,只可惜了这么一根可当压胜灵宝的阴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