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病在养,急病在治,你这么痛怎么得了,还得去医院啊,光指望中药不行的!”龚毕运错愕,怜悯地问候之后,搜出一沓钱激动地说:“姜还是老的辣呀,你看我宫儿写了两封信没一点效果,牛老师下笔如有神,信过去五千块钱就来了。我说话算数,这两千元给你治病,下次只要他继续合作,我同样借钱,决不食言!”笑兰打起精神,平静地回他,“劳驾您看得起,这钱我何时还得了。”龚毕运连连摆手,“见外不好,我同牛老师忘年之交,何况他曾经帮过我。”笑兰扑在枕头上指了下,“您坐,这一躺在床上,又是大半个月了,今晚不知开什么码呀?”
两个铁杆码民有了共同的话题,龚毕运拖过一把椅子,点燃一颗香烟,忘却笑兰的病情,自个儿津津乐道,“我看码报上的谜语是:‘头短尾长一尺三,隔月产仔一对双;芒种播种霜降收,粒粒黄金进谷仓。’绝对是老鼠!脑袋短尾巴长就不用说了,隔月产仔一对双也是摆着的事,过了六月份不就是小署大署两个节气一对双?很压韵的。后面两句是指地里种的黍子,其它农作物生长的周期都要长,只有黍子的周期短。过去老先生读诗经不是有一句:硕鼠硕鼠无食我黍。两句话都暗示得那么明显,今晚一定出老鼠!不管别人怎么猜,我是买定了,并且准备多买一点!”
笑兰盯着两扎十元钞票,回光返照般来了精神,“中午我也看见好大一只老鼠,在柜顶上蹲着赶也赶不走。今天是农历二十一吧?您给我把这两千块钱拿到胖哥手上包二十一号的老鼠算了。”龚毕运虽然也投过几次大数的金额,心头仍微微一颤,“这么多?”笑兰闭上眼说:“我赌这把算啦,赌中了继续治病,赌不中这辈子再也不买码了。”
龚毕运没有完全理解她的意思,哪里知道她在往绝处想;只考虑她是一个女人,身患大病,并且欠了一身债;只担心胖哥的经济实力不够雄厚,万一中大彩兑现不了怎么办?于是,他善意地告诫她,“何必把两千元押在一个主头上呢,到时候人家赔不出你把他杀掉?现在中特码小庄家跑人的情况多得很,那些家伙无牵无挂,灶王爷贴在腿肚上……人走家搬。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我们还得多留个心眼为好。春山不是新开张了吗,你们转弯抹角好歹是个亲戚,一处买一千多安稳!”
九言劝醒迷途士,一语惊醒梦中人。笑兰感恩戴德地回道:“您讲的办法好,有道理,过去说好狗护三邻,好汉护三村,现在的人大不一样了,虽然胖哥同我老公是好朋友,他长期四海为家,知人知面难知心,那就只在他手上买一千吧。不过您要记住,不管买中没买中,十点钟之前无论如何要给我回个电话,这可是我的救命钱啊!”
“那是那是,我知道你急着等钱治病,马虎不得的。”龚毕运问了两遍,记下电话号码,收下一千元,急匆匆朝胖哥家里赶。
彩霞一愣,“买那么多?”笑兰叹息道:“是啊,大白天一只乌毛红皮的大老鼠,在柜顶上一眼不眨地看着我;想起上次梦见雄鸡在屋顶上叫,竟然赌中了,这次还碰一碰运气。”彩霞婉言相劝,“现在您身体有病,押几十元玩一下行了,不要投那么多,姑父会有意见的,到时怄气了你又伤身子。”
笑兰主意已定,含糊其辞地说:“赌这把特码算了,赌中了十点之前你务必回个电话,没赌中不要过来了,你姑父马上就回来的。你是有身孕的人,火眼低,离这么远,晚上不要到外面走动,万一碰到什么不吉利的东西,下不了台的。以后你自己注意身体,有空把小孩的衣服和产前的事要准备好,我病病歪歪帮不上忙了。”
“婆婆曾三番五次交待过,亲戚有困难借钱是应该的,怀孕的人老往病人家里跑不好,又怕传染,又怕悔气。姑妈,有些话我不便说,想陪着您睡一夜也为难,那就晚一点再给您打电话。”彩霞替笑兰换下汗湿的衣服,倒了热茶,安排稳妥后含泪走出屋子。
时间分分秒秒地过去,九点四十八分龚毕运大失所望地打来电话,“兰妹子,你我运气不佳,今晚出的恶老虎啊!”笑兰泪如泉涌,良久,哆哆嗦嗦地说:“老虎,怎么会出老虎呢,没弄错吧?知道了,大哥,麻烦您啦。”挂掉电话,笑兰心灰意冷,彻底绝望,悲悲戚戚哭唱了半小时;哭阎王菩萨没长眼,自己的父亲还在世,白发送黑发如何让人受得了;哭老天爷不公平,累死累活的人落得个倾家荡产;哭自己的命苦,离夫别子还给他们留下一身债……
十瓦节能灯管下,几只壁虎有的守株待兔,时不时突然张开血盆大口吞嗜一只只青色小蠓虫;有的轻轻地摆动着细长的尾巴,排兵布阵。那些可怜的小昆虫,要么前赴后继,一个一个扑向灯光,受伤后纷纷掉下;要么自投罗网,成为壁虎的美味佳肴。十点二十分彩霞还没有来电话,笑兰万念俱灰,视死如归地收拾一番后,哽咽着拨通了大儿子的电话,“天山,我不在身边了,你们要用心读书,听爸爸的话,不要玩水,不要和别人打架,有针线活的难事找彩霞姐姐……”
牛天山在幽暗的高中校园里手机贴在耳上,扑簌扑簌地流着泪说:“妈妈,你又痛起来了,爸爸呢?”笑兰泣不成声:“你爸爸又借钱去了,他有阑尾炎病,你们俩兄弟对他要有良心,长大了报答养育之恩……,天龙没有手机,我听不到他声音了,你要带好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