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是死了么?……”
少年躺在医院的病床上,睁不开眼睛,意识游离的问着自己。
他想起了不知多久前,发生在校园内的一件事——
衅山的晚霞,迷人的色彩。
少年写完作业,走出了教学楼。
啊!——
一阵惊呼从楼上传来!
……
“原来我是被砸死的啊!……”少年想起了事发经过。
“好累……妈妈……我终于可以陪您了!”
黑暗涌入少年的意识内,至黑至暗……
上午九时。
夏末的烈日蒸腾着大地,空气中散不尽的热量,扭曲了人们的视线,时而恍惚,时而清晰。
衅山市中心医院,病房楼二楼205病房。
房门大敞,里面摆着四张病床,分别安置着病人们和他们的家属。
各自的床头上,各自的小风扇吱呀的吹,拼命驱散着众人心头的热。
自以为死去的少年盖着薄毯,四肢露在外面,平躺在2号病床上,呼吸急促而粗重,他右手紧攥着一块血色的玉佩,双眼紧闭,没有醒来。
“不要!……妈妈……啊!……”
少年痛楚的大喊,身体剧烈抽搐,眼睛内的眼球上下鼓动,他梦到了六年前的一件旧事,一件令他撕心裂肺,痛不欲生的悲恸之事——
同样的夏天,黄昏之下,衅山的一个崎岖山道上,妈妈领着小男孩下山回家。
红彤彤的落日,灰蒙蒙的云朵,微风徐起,落日在云朵间时隐时现。
天空骤然一黯!
小男孩警觉的抬头,扯着妈妈的手,指着天空上的一大团事物,大声惊喊——
“妈妈!那是什么?”
落日消失,一团汹涌燃烧的黑火从天而降,突兀的出现在头顶上方,能看到一根热浪咆哮的直线,笔直的将空气贯穿撕裂,嘶吼着冲向小男孩和妈妈的方向,速度快的惊人。
“禹生……好好活着!”
妈妈没有抬头看天,她泪水奔涌,表情坚决,一把推开了年仅七岁的小男孩,口中的呐喊,是最后的诀别。
“妈妈……!”
小男孩的身躯后仰飞出,他不明就里的,看到了一团巨大的黑火砸向了地面,正中妈妈的站立之处,剧烈的爆炸声轰然而起,黑色的火焰涌起滔天的热浪,吞噬掉妈妈所在的一切事物,而他的身体也被热浪击中,轰在他的右侧躯体上,尤其是右侧的脸颊,着了火一般的疼痛。
热浪继续向前翻涌,而小男孩的躯体却向下猛坠,最后跌落在一片杂草丛中。
“啊——!我的脸!妈妈……!妈妈呢?!”
小男孩颤抖的摸向自己的右脸,发现那里的血肉变成了烂泥,麻木的失去了疼痛!
“不要!妈妈——!”
小男孩泪流如雨,伸出血肉模糊的右手,仰头望向了妈妈的所在,那里矗立着一个不完整的黑色人形,淡黑色的火焰熊熊燃烧着,将她的身躯不断啃噬,黑灰簌簌掉落,黑尘漫天飞扬……
妈妈的身躯在倒塌,在焚毁!
……
“李禹生!……快醒醒!你怎么了?”
一个年轻女人守在少年床边,不知少年出了什么状况。
所有人的目光都焦聚在这个少年身上。
这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他的右侧脸面和脖颈上,以及裸露在外的右侧手臂和腿上,都留着火焰灼伤后的可怖疤痕,满是褶皱和裂纹,看起来丑陋无比。
“啊——!”
少年光着上身坐起,双手按住胸口,他仰起脖子,撑着腰部,瞪大了眼睛,发疯一样狠狠盯着前方,嘴角溢出了口水。
少年全身肌肉紧绷,脖子上的脖筋凸立,整个人像是发了疯,着了魔!
病房内的人们屏住呼吸,不知少年犯了什么病,显得如此可怕……
守在一旁的女人看的目瞪口呆,心中慌乱,不知该如何是好。
房间内一时气氛压抑,无人敢言。
不多久,少年的身体放松开来,他扩大的瞳孔中恢复了几分神采。
少年双手抱头,有些痛苦的浑身颤抖着。
“李禹生!你到底怎么了?”女人急切的问着,她柔软的手摸向了这个叫李禹生少年的肩膀。
李禹生深深呼吸,缓缓抬头,他看到了这个女人,并认出了她是自己所读初中的热心老师——贾老师。
他声音干哑的说道:
“贾老师……没事……我只是做了个噩梦……”
梦中的小男孩,就是李禹生自己,他如今已经十三岁,就读于衅山市第一初中。
贾老师坐于李禹生一侧,她长相清秀,齐肩短发,个头不高,穿着一身工作正装,显得端庄雅致;
“你可吓坏我了!一定是个可怕的噩梦吧……先喝口水!”贾老师抚了抚李禹生的后背,从一旁的小桌上取来一杯水。
“嗯……谢谢!”
李禹生抿着干燥的嘴唇,伸出了灼伤带疤的右手,接过水一口喝下。
“慢点喝……”贾老师面带关切之色。
李禹生喝完水,右手无意识的抚在胸前的玉佩上。
贾老师见状,随口问道:
“这块玉对你很重要吧?我看你昏迷时一直握着它……”
李禹生点了点头,后脑勺传来剧痛,他捂着头,想起了昏迷前发生的事情——
黄昏的下午,他走出教学楼,听到楼上一声惨呼,有人从三楼的教室窗户上跌落,他身体下意识的前冲,想将此人接入怀中……
李禹生明知道这样做,可能会危及自己,但情急之下没有别的选择,只能舍身相救!
他虽然救下此人,但强大的反作用力将他的身躯压弯,后仰倒下,后脑勺没有任何防护的,重重落地,马上失去了知觉。
事故就发生在衅山第一初中!
“放心好了,大夫说过了,你只是轻微的脑震荡,不会有太大的问题。”贾老师含笑道。
李禹生嗯了一声。
“你可真厉害!……那种高度把人救下,身上的骨头居然一根没断!对了,你现在感觉怎么样了?”贾老师关切问道。
“后脑勺还是挺疼的!……贾老师,我救下的那个同学……她没事吧?”李禹生摸着后脑,抬起了丑陋的面孔,眼睛闪亮的问着。
“喔!对了……你昨天直接磕晕了,还不知道那个女孩叫什么名字吧?”贾老师恍然大悟的问着。
李禹生轻微点头,瞥了一眼贾老师手腕上的表,算了下时间,这才知道自己已经昏迷了半天。
“那女孩叫刘馨雯,你把她保护的很好,并未受伤!对了……刘馨雯可不是一般人喔,不但是本市市长的女儿,还是咱们校内有名的美少女呢!”贾老师说起来很兴奋。
“嗯……没事就好!贾老师,她怎么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李禹生并不在意刘馨雯的身份,反而有几分好奇她坠楼的原因。
“这个啊……都怪刘馨雯自己不小心,昨天是她的值日生,擦拭窗户时,站得太高,结果带水的鞋子打滑,人就一下子跌落到窗外了!”贾老师心惊胆战的说着,又补充上一句:
“学校很重视这次事故,很快就会展开安全教育工作的!”
“嗯!……”李禹生点了点头。
他伸了伸胳膊,一身的肌肉在汗水的浸渍下,泛着肉色的光泽。
“既然没死,那就好好活着吧……”李禹生内心念叨。
“对了,李禹生……你家里,为何只有一个舅舅当监护人?我昨天联系过他,他说没空管你,让我看着处理……难道你就没有别的亲人了么?”贾老师同情的问着。
“是的,他们都死了……”
李禹生目光灼人,他望向贾老师,脸上无悲无喜,一副看破生死,坦然面对的样子。
六年前,自从失去母亲后,他就成了孤儿。
舅舅因为母亲的死,一直对他怀恨在心,甚至将母亲的死归结为他犯下的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