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的一声,命中核心。
学枪的场所已经换在枪屋外的空地上了,外面不比屋里,这里会有风、空气湿度等等因素的影响,好在有阎戈这个名师,柳情虽然不是高徒,但也出了成绩,虽然距离不能很长,也只限于手枪,可能够十发精准打中七发,也算难得了。
毕竟,她的基础是很差的。
“差不多了,接下来,我们该进入下一课程了。”
正对自己的成绩有些小小得意的柳情,一听,微愣。
都学到这份上了,还要学什么。
她回头看看站在她身后的阎戈,阎戈没有像以往那样上前搂住她的腰,而是示意她看前面,柳情迷蒙地回头,就看到有人带了不少小动物过来。
有山猪,有兔子,还有老鼠!
“现在,它们就是你的靶子,我给你的目标是爆头,开枪吧。”
开什么玩笑:“这是活的!”
她抗议般地跟他阐述这个真相。
“我知道,开枪!”
“不!”她没办法开枪。
阎戈静静地看了她几秒,才迈步走到她身旁,拿过她手中的枪,并瞄准了其中一只老鼠:“开枪对我来说有三种,一种是绝对要他命的,一种是给对方一线生机的,一种是限制他行动的。最后一种,想来你也懂,无非是手部脚部等地方,当然,这也是有讲究的,我可以慢慢告诉你。”
“第二种,是要让人以为被你打中的人死定了,实则不然,那就是心脏,这个需要很大的技巧,一般真要杀一个人,我不会选择打对方的心脏,因为会给对方生还的可能。”
“第一种,是你当前要学的,这一关最难的不是别的,是你的心理,你要是学会了,剩下的两种也就不是问题了。”
说完,他没有任何表情变化情绪波动,修长的手指稳稳地扣动扳机,某只被瞄中的老鼠脑袋瞬间开花。
柳情没有尖叫,但她却后退了一步,冷汗直流。
阎戈侧过身来,将枪递给她:“到你了。”
平时他对她有多温暖宠溺,这时候,他就有多可怕多魔鬼,不管声音语气还是神色,都是不容你说“不”,不允许你退缩的。
可能他冷然的气场太强大,对他的惧意远远多于心里对杀生的抵抗,柳情还是在他冷漠的眼神下,重新接过手枪。
在最早学习这门课程的时候,她还在想,学枪也没什么。
现在才知道,一切远不是自己想的那么简单,现在只是把枪口对准眼前的动物,要有一天是人呢。
“开枪!”
冰冷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看不到平日里的一点温情,柳情像提线木偶一样,颤着手臂举起来,下意识地瞄准了另一只老鼠。
“教过你多少次了,任何时候手都要稳,还有,你的目标不是这只老鼠,是山猪!”
不止是因为山猪体积大容易瞄准,还有,人们对讨厌的东西都比较没有同情心,打死老鼠好像很容易,可山猪呢,可爱的兔子呢。
阎戈冷眼看着柳情游移不定的枪:“现在你只有两个选择,要么你死,要么山猪死,最后三秒,一、二……”
“砰!”
“咿——”
“三”没有喊出口,柳情已经开了枪,虽然没有命中山猪的额头,山猪也没有因此毙命,甚至因此发出惨烈的尖叫声。
“下一个,那只兔子。”
“砰!”
“老鼠!”
“砰!”
“没有一只死亡……明天继续。”
最终,阎戈还是没能说出要惩罚她的话。
在训练一个人的时候,他确实和魔鬼没什么两样,他其实已经对柳情放软了很多了,只是柳情不会知道。
“今天训练到此结束。”
这句话一出,柳情就跪在了地上,双手撑在地上,不停地大口呼吸,似乎用光了所有的力气。
在生和死之间,她选择的依然是自己,这似乎是很寻常的答案,从很小的时候,她就知道自己要活下去,为此,直到遇见简行,她还是在活下去之间做出了妥协。
可是,她突然有点怨恨自己了,没有那么多为什么,就是觉得自己很脏,满手的血污,为了能活下去,不惜牺牲其他的,这和她讨厌的某些人有什么区别。
阎戈让人将或伤残或死亡的动物收拾一下,见柳情还趴坐在那,走过去想扶起她。
结果刚一靠近,柳情就一瑟缩,躲开了他的手。
很本能的动作,让阎戈的手僵在了半空。
他看着她,她则回避着他的目光,这种情况,跟那时候他故意展现出自己血腥残暴的一面时,就在他们之间出现过。
她在怕他,甚至在恨他。
阎戈保持着那动作好一会,才默默収了回去,直起身,将手插在口袋里,神色淡淡地看着远处:“我让十二送你回去,你今天好好休息。”
柳情神色恍惚,连阎戈什么时候走了都不知道,十二来扶过她,同样被她避开了,她现在无法和任何人接触。
阎戈不知道的是,她现在不仅仅是因为他让她杀了那些动物,在她的眼前出现了一幕幕很早之前的画面。
“你要愿意,我就放了她,否则,她只有死!”
在那没有窗户的地方,她卷缩在角落,在她的跟前,绑了好几个人,都是那些日子跟她有过接触,小到给她送饭送水,大到和她聊天偷偷给她好玩的东西的人。
有人,在他们头上悬了一把把刀,每把刀上都绑了绳子,所有的绳子卷在了一起,只有一条是空的,其他的,割掉任何一条,就会有一把刀砸下来,扎死一个人。
他们让她选,如果她能选到空的,大家都能活命,他们也会放了她。
她最后选了,真的选了。
十根绳子,只有一根是安全的,也就是说只有十分之一的机会。
然后,从她被关在那个地方,就注定了命运之神不会站在她那边,似乎是那么理所当然的,不可能选到对的。
有把刀掉了下来,她在那里对她最好的一个人,就那么死了。
然而事情并没有结束,说是选错了就要惩罚,她必须再选一根绳子,亲手割断,否则所有人都要死。
是一个人死,还是大家都死?
答案显而易见不是吗?
然后就有人说了,如果她愿意配合他们要她做的事,这个惩罚就可以免了……
最狗血的事情,是电视里,每当女主角受到心灵创伤,老天就会下雨。
现在,阎宅大宅的天空,开始被乌云笼罩,没多久,豆大的雨点伴随着雷鸣电闪,倾盆而下,趴跪在地上的柳情没多久,就被淋湿了一身。
她却仍旧保持着那样的姿势不动,目光呆滞的,连雨水冲刷进眼睛都不知道闭上。
十二先是劝她先离开这里去避雨,不然回枪屋里也行,可是柳情好像根本听不到她说话一样,没有任何反应。
十二又试着叫了两声,最后想干脆强硬地把她带走。
刚要动手,刚才就走了的阎戈,撑着雨伞回来了。
他让十二先回去,然后撑着伞来到柳情跟前蹲下,帮她遮住雨滴,可也避免不了她泡在已经全是水的泥泞地面。
他空着的那手再次伸向她,明明怎么叫都没反应的她,却能在你要碰到她时,靠本能避开了他的手,刚才的十二也是一样。
阎戈的手再次顿在半空,可这回他没有収回去,而是果断地将她抓过来,连雨伞都不要了,将剧烈挣扎的她强硬地抱进怀里,不让她有一丝一毫逃脱的可能。
或许是这种狂霸,在之前强迫她习惯和他一起睡时,就让她习惯,感受到熟悉的感觉,柳情慢慢地不再挣扎了,只是神色依然是迟缓的,空茫的,就像灵魂已经走失了一样。
阎戈将她抱了起来,她脆弱得像个孩子一样,缩在他怀里,面色苍白得跟透明的白纸似得,让号称心硬如铁的阎戈,也迸发出了许多心疼。
还有懊悔!
或许,他把她逼得太急了,或许,他应该想点别的方法,应该会有别的方式,让她有自保的能力的。
他这种想法,不知要让多少曾经被他虐得要死要活,甚至精神失常的手下情何以堪!
回到房间,将柳情放到十二准备好的,盛满热水的浴缸里……十二俨然成了一保姆了都。
之后,阎戈出了一趟浴室,再回来时,发现柳情就这么睡着了。
那双死寂的眼睛终于闭上了,阎戈舒口气的同时,又觉得揪心。
将她洗干净,确定全身都被热水跑得暖呼呼的,才又从水里捞上来擦干净换上睡衣,放进被窝里。
然后,他坐在床边凝视了她好久,看她几乎陷进被子里,只剩下小小的一点。
要真的小小的就好了,就能放在手心里,稍一遮挡就没人看见,他也能走哪都带着。
只是这想法越想就越有冲动,避免自己真做出什么太过疯狂的事,他都避免自己去想。
在心里叹着气,他悄悄离开了房间。
柳情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等她醒来时天已经黑了,因为阎戈走时还没晚上,没想到她会睡这么晚,台灯也没开,漆黑一片的房间,让柳情下意识地翻身想要躲进那个熟悉的怀抱,结果身旁是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