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晨光微曦,天空微蓝,空气清鲜。一切都是那么美好。不知名的小鸟在窗前的树枝上吟唱着,那声音那么纯净,又那么美妙。
床上的少女缓缓睁开双眼,却只是盯着空无一物的天花板,直到那纯白的色彩在视野中几乎化成斑斓一片的混沌,才忍着莫名眩晕的感觉坐了起来。
她静静地起身下床,穿好前一天晚上熨烫整齐的校服,然后转身拉开有些厚重的帆布窗帘,霎时间,浅金色的阳光如银盏倾杯,透过落地窗流落了一地,微亮的浮尘翻沸着无声的浪潮。
绫音璃诺将手指贴在玻璃上,静静感受着指尖传来的些微温暖,突然觉得很冷,就像昨日深夜,她独自坐在这个偌大空旷的房间中,被如水的月华包裹时一样。
皎皎空中孤月轮。
月亮是那么冷,倾泻下来的光都像是大捧的碎银错落碰撞出冰凉的回音,连泪辙都要冻僵了,只剩下明晃晃的孤独。
是苍茫的大地上,远行人在天涯的孤独。
是一只鸟拥有万里天空,却永远见不到另一只鸟的孤独。*
她收回手,轻轻在掌心呵了一口气,几乎能看见霜花在沿着纹路蔓延生长。
“如果能变得勇敢、开朗起来……”是不是就不会再感到悲伤和冰冷了呢?绫音璃诺昨晚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向神明许愿的。
早上醒来,什么都没有改变。
——果然,神爱众生,却不会爱着连“爱”本身都学不会的我啊。
她叹了口气,对着镜子拨开乌木般的发丝,将“Seiya”字样的哥德式领针调整到合适的位置。
今天是绫音璃诺在圣夜学园上学的第十天。来自英国有着悠久历史的的贵族学院的转学生无疑引起了几乎整个学校的好奇,许多人都想要试着接近璃诺。可是这位转学生不擅长和同学们沟通的问题在她下意识的自我保护下,变成了“难以接近”的标签。
吃完饭,璃诺背上书包走出家门。在坂道的T字型路口,她像往常一样碰到了那个粉发金瞳的少女。
绫音璃诺的瞳孔一缩,下意识避开了对方无意识投来的视线,闪身快步走上了坂道,全然不顾身后疑惑的眼神。
“怎、怎么了,我做错什么了吗?”日奈森亚梦摸了摸脸颊,完全没有反应过来,为什么这个女孩子会瞪了一眼自己就快步走开,一副不想和自己有任何多余接触的样子。
“诶,那个孩子是从英国来的转学生吗?”粉发甜心举着啦啦球,睁大了眼睛望着那个逐渐缩小的背影。
一旁中性打扮的蓝发甜心压低了帽檐,在画板上随手涂画出少女辫梢的缎带:“绫音璃诺,被同学们认为很不好接近的性格,和当初的亚梦很像啊。”
“是个害羞的孩子的说~”绿色的女仆装甜心声音细细的,眼睛弯成了闪亮亮的月牙。“喂你们!不要胡说八道——”日奈森亚梦手忙脚乱地将甜心塞回腰间的挎包里,再抬头,视线里已经没有了黑发少女的背影。
另一边,绫音璃诺赶到教室,快步走到座位上坐定,努力调整自己有些不稳的气息。
视线里突然多了一抹粉紫色,是那种柔软到会让人想起棉花糖的颜色。绫音璃诺下意识抬起头,就看见带着满脸都写着“友好”的少女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手中的作业本。
和泉紫阳,组长,今天也在尽职尽责的履行着收作业的职责。
并且今天也坚定地认为自己不说话是因为日语不过关,只用手势和眼神和自己交流。
绫音璃诺实在是不敢正视那双明亮的蜜糖色眼睛,低头草草扫了一眼,再次确保作业没有空题后,才将本子放到和泉紫阳手里。
虽然她知道,就算是空了几个题,二阶堂老师也是不会怪罪她的。
“丁零零”,从办公室回来的和泉紫阳刚刚坐回凳子上,上课铃就响了。还没坐定的她忽然转头看了看绫音璃诺,那种过分友好的眼神和嘴角的弧度让绫音璃诺心里毛毛的,几乎想要把自己的椅子再挪远一点。
但她也没有心思多想,因为二阶堂老师已经在讲课了。她是学生,还是要专心听课才行。
然而课才讲到一半,绫音璃诺的思绪又一次偏离了轨道。春日的阳光明朗灿烂得过分,毛绒绒的山雀落在开满樱花的枝头,闭上眼睛,就像一团未融化的雪,被阳光镀上金边。
“绫音璃诺同学,你说对不对?”二阶堂老师的声音响起,绫音璃诺窘迫地站了起来:“是、是的,老师。”
“嗯,很好。下次可不要再看窗外了哟!好了,我们接着讲……”绫音璃诺坐下后,不敢再跑神了,但她在心里一直在默默地想着和泉紫阳那个眼神。
让人下意识地警惕,本身却并没有包含什么恶意,就好像是在提醒她,什么崭新的东西即将到来一样。
到底意味着什么呢?她这么对自己说。
那时的绫音璃诺还不知道,很快,快到她都来不及准备,新的生活即将走到她面前。
但是这个新生活,不会说“你好”。
*星宫。
用金线绣着对称重复纹样的挂毯散发出来自遥远国度香料的幽深气味,黯淡的紫色光线中,草药燃烧的烟雾宛如剪罗薄纱。房间的中央,名为“Wheel of Fortune”的古老法阵沉睡了漫长的时光,即将再度运转起来。
在法阵的四周,五个身影披着丝绒斗篷,坐在雕花的扶手椅上。
“洛赛塔。”不知是谁开口,打破了缄默的浮冰,“到时间了。”
“我看见了。”盲眼的少女应声抬起头,兜帽中滑下紫色的发丝,她双手捧着水晶球,声音轻的像是梦呓。
“星宫的第一百七十二位继承人即将诞生,这是星辰中降生的花朵,最细小的东西最坚强,最冰冷的东西最恒久,最孤独的人将永远不被遗忘。”
“这个少女能够承受住命运的嘲笑与无情,带领着星宫重新走向光明……”
她手中的水晶球氤氲着晦明无常的光芒,拨开层层迷障,在雾霭中浮现的,是少女宛如勿忘我般的湛蓝眼眸。
*此处选自曹文轩《青铜葵花》中的一段,选用时有修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