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陈宅到疗养院算上堵车大概2个小时的车程。安北杨拦住附近一辆出租车,告知目的地便出发了。
司机是个车技熟练的中年妇女,姓王名玲英。性格爽朗,十分健谈,还带着一点乡音,带着D省人民独有的热情洋溢。从家中琐事到儿女升学,安北杨在这两个小时对当代华夏国经济发展与教育水平了解得更加透彻,也了解了隔壁老王小时候一点都不清闲,正忙着奔波于各大补习班,向着Q大与B大进发。总而言之,两人一个听,一个聊,过的十分愉快。
就在王阿姨要讲到她二大爷家的小侄女早恋被关禁闭的故事时,安北杨揉了揉昏昏沉沉的太阳穴,将话题引到了王阿姨自己身上。
“这位置挺偏远,还是富人区,应该没什么人打车吧。您怎么在那里拉客啊?”
“小姑娘,这你就错了。富人区打车的也不少,走的大多还是远路。而且大多都为人慷慨,找的钱说不要就不要了,这不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吗?”
“这样啊,那确实很不错。您是经常在胡欣胡阿姨家附近吗?那您跟胡阿姨认识吗?”
王阿姨利落地一打方向盘,顺利拐过一个急转弯:“胡欣?我们岂止是认识,以前还是老乡好不啦。她啊,以前跟我一样,都在厂子里打工。每天累死累活的,还赚不到几个钱。我们这些人整天叫苦连天的,可人胡欣不,每天都乐乐呵呵的。私下里我们都说,难怪人长得俊,没心没肺的自然也就漂亮起来了。”
说着还回头看了一眼安北杨,意味深长:“小姑娘你生得也挺俊,鼻梁高眼窝深,跟电视里那个明星长得挺像,叫什么来着?就是你们这些年轻人怎么都喜欢折腾头发?好好的头发整得跟我们村魏大宝的儿子似的,花花绿绿的,像是随身带了个三室两厅,就是你们叫的什么嗯……对对对,杀马特。你还染了个白的,咋跟老太太一个色呢?听阿姨一句劝,咱华夏国土生土长的黑头发也挺好看,赶紧染回来,别老折腾头发了。”
莫名变成冰晶?幻泪?弥罗莎星离曦的安北杨哭笑不得,连忙给自己澄清:“阿姨,我这银灰发这是出厂自带的,爹妈给的,我想选也没得选啊。”
顿了顿,几次张了张口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三岁时安北杨就父母双亡,她对父母的真实的印象已经模糊,有的只是相册上定格的笑容。姑姑并不常给她讲父母的故事,也不愿花时间讲些别的故事,大概是怕酒气熏到自己吧。
年幼的安北杨常常是自己讲睡前故事给自己听,一个五岁的小孩还会在喝完不喜欢的牛奶后摸摸自己的头说一句“真棒“,就这样安北杨也逐渐养成了一副习惯于自娱自乐,随遇而安的性格,这也是她能进事务所的原因之一。
路南桑曾说她头脑简单。因为这种灵异事件放在别人身上定是要怀疑纠结一段时间,她却只用三天便完全接受了这件事,心真的不是一般的大。
在高中时,因为头发颜色不一样,她也曾被老师请过家长。趴在办公室门口偷听才知道,原来母亲是挪威人,父亲是华夏人,所以安北杨才一头银发还带着混血儿的特征。
陪她一起偷听的同桌夏琳一脸羡慕,低声说:“你就好了,头发不用染就这么好看,还不用被染黑。我就惨了,这暗金才染不到一个月就得染回去。”说着用拳头一锤安北杨,“都怪你,想跟你配个闺蜜色,结果你丫真没蒙我,真是天生的?!折腾到最后白白损失我六百大洋,我不管,你得请我吃饭。”安北杨被她愁眉苦脸的样子逗笑了,心情也好了许多。两人吃掉一整块华夫饼后,踩着上课铃的节奏跑进了教室。
学生时代的回忆还历历在目,可是回忆中的那些人却各奔东西。时光就是这么轻贱人的过往,过去便是千帆过尽无回眸,无关即是藕断丝连空余恨。
王阿姨见安北杨情绪有些低落,连忙转了个话题:“扯远了,扯远了。我们讲到哪来着?对对对,胡欣。这胡欣啊长得漂亮人还勤奋,连老天都格外眷顾她。那一年厂子倒闭了,我们都变成了下岗女工,回乡的回乡,再就业的再就业,嫁人的嫁人。像我这种大龄女工,日子就越过越艰难了。家里的孩子还嗷嗷待哺,全家就靠丈夫一个人养着。入不敷出,连过冬的棉衣都破破烂烂了。那段日子真是不能细想,都不知道是怎么过来的。”
王阿姨趁着堵车喝了一口茶,润了润喉咙接着说道:“人和人的命真是差别太大了,我们这些姐妹里,就数人胡欣命最好,出了厂就嫁给了一个年纪轻轻的富豪,就是小陈的父亲陈安国。这陈安国对胡欣真是没话说,要什么给什么。用你们年轻人的话怎么说来着,灰姑娘变公主,是这意思吧,一路顺风顺水的,羡慕死我们了。”
王阿姨又啜了一口茶,看了看纹丝不动的车队,发出了一声正宗的国骂,又继续说道:
“也许是太顺了老天看不过眼,胡欣老公在小陈出生后不久就去世了,胡欣一个人辛辛苦苦地把儿子拉扯大,钱也越挣越多,好不容易该享享清福了,结果……”
王阿姨又想起了什么,转向安北杨问道:“小姑娘,我看你从陈家出来,你去疗养院是看胡欣的那个儿媳妇吗?”见安北杨点头,压低了声音,“你可离那个扫把星远点,别跟胡欣似的,好好一个儿子被她搞得疯疯癫癫的。我看她就是个讨债鬼,专门败胡欣的气运的。自从她嫁进来,陈家是多灾多难,连胡欣都老了几岁,她这个人原本都不显老的。”
“您和胡阿姨还有往来呢?”
“怎么没有?我还受过她接济呢。她每年都会去丈夫的墓前几回,也不开车去,都是坐我的车。”
王阿姨似笑非笑:“咋滴,小丫头,觉得我这种贫苦人家跟富贵人家有来往是高攀不成?”
安北杨连忙摇头:“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
王阿姨哈哈一笑,语气轻快:“逗你呢丫头,看把你急的。我们还留了联系方式,需要车时她就会叫我。不过跟以前的姐妹倒是不怎么联系了。”
又正色道:“听阿姨一句劝,离那个扫把星远点,免得自己也沾了霉运。”
谈话间便到了目的地,安北杨付了车钱还给足了小费,王阿姨乐不可支,连声道谢。
“反正是公费打车,多给的钱就当作给王阿姨买润喉糖了。”
这个“蓝天疗养院”位于S市北郊,风景宜人,碧海蓝天,确实是休养圣地。
安北杨向护工出示证件和胡阿姨的亲笔信后,便被带到了方林瑜的房间。方林瑜正面对着窗户安安静静地坐在床上,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她刚刚吃了药,情绪很平静。你们先聊,有事的话拉铃叫我。”
安北杨道了一声谢,待护工出去,开始打量房间的陈设。
房间很大,摆设却不多。正中间是一张雪白的单人床,床边还有个红木柜,上面还放着一根笔和一个动漫人物的本子,想必是陈愿送的。窗台上还有一个小小的塑料花盆,里面开着不知名的野花。护士说的铃铛就在门边,黄澄澄的,与整个房间格格不入。外加一张桌子,两张椅子,便是房间的全部了。
好在阳光还算充足,整个房间亮堂堂的,确实适合休养。
“方林瑜?”安北杨出声叫到,窗边的女人闻声转过脸来,安北杨这才看清她的真容。
细长的柳叶眉,小巧精致的鼻子,瓜子脸大眼睛,看起来才二十五岁左右,实际已经三十岁了,确实是个美人。不过有些瘦骨嶙峋,显然是没好好吃饭的缘故。
“你是?”
“安北杨,陈家请来帮你除妖的。”
“真的可行吗?他们都说能帮我,可是……”方林瑜看起来十分迟疑,显然是不相信安北杨有这样的能力。
“你放心,既然请了我们444号事务所,我们自当竭尽全力。但我希望你可以配合我,说出你知道的事情,这样我才能帮到你。”
方林瑜迟疑地点了点头,显然还是有些不信任。安北杨装作没看到,拿出录音笔便开始记录起来。
“你和你先生是怎么认识的?”
一问到这个问题,方林瑜原本苍白的脸上泛起了红晕,显然是想起了甜蜜的往事。
“陈辰是比我大一届的学长,我大一是体育课代表。有一次去取器材时不小心脚扭了,是他背我去的医务室,还互换了联系方式,一来二去的我们就在一起了。”
“那你认识陈辰时他说过自己是富二代,或者是透露出自己的家境吗?”
方林瑜摇了摇头:“没有,他很低调,吃穿用度都和我们这些普通学生是一样的,也没有一点骄矜的气质,就想邻家大男孩一样。如果那时的我知道他是个富二代,我可能就不会跟他谈恋爱了。因为我家境普通,我妈妈只希望我找一个门当户对的男朋友,陈辰要是真表露身份的话我是想都不敢想的。”
方林瑜语气诚恳,眼神清明,看得出来确实没有撒谎。安北杨点了点头,表示相信。
“噬金妖这妖最喜贪得无厌之人,被附身者无论男女,定是有贪财这一特点。可方林瑜这气质怎么看都不像贪财之人,怎么就会招惹那个煞神?”安北杨根据昨晚恶补的《通妖志》上噬金妖的习性开始揣摩,百思不得其解。
“那方女士您与婆婆胡欣的关系怎么样?”
安北杨站起身想要活动一下,聊了一上午的家长里短,安北杨有一种变身妇女主任的错觉。
听到这句话,方林瑜却突然变了一个人,红着眼睛起身向安北杨冲来。
安北杨一时没提防,被她在手臂上划出了三道血痕。
安北杨顾不上疼痛,一边躲过方林瑜的攻击,找机会按下了呼叫铃。护士很快便赶到了,注射了一针镇定剂后,方林瑜缓缓睡去。
问话自然是问不成了,安北杨在回陈宅的路上思索着方林瑜的异常,这整件事恐怕是个极大的阴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