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那位先生,他说,您是战场上的英雄,杀死的魔族不计其数,但你们遭到了魔族的伏击,阿齐是为了救你,他说的对吗?”
无限的内疚和会很涌上西奥多的心头,他犹豫着点了点头,但是张开嘴想说些什么,却见到老妇人再次摇了摇头,打断了他。
“那阿齐的心愿就满足了,这孩子,重新回到战场,所求的,无非就是救人罢了,你不必自责。”说完她伸手从西奥多的手上接过袋子,“阿齐之前来信说,他这次任务结束,会回来一段时间,叫我也别在开店了,到时候他回来帮我收拾掉,转让出去。我想了想,自己年纪也不小了,就同意了。”
两道清泪,从老妇人的眼角流下,滑过她那张满是褶皱的脸,那道道皱纹,就好像她当初,由北向南,穿越的那无数已经沦陷的国度,跨越的无数崇山峻岭,最后滴落下来,化为无尽的尘埃。
“今天多谢你代替我的儿子,也希望你日后,带着他的份,一起活下去,好吗?”
杨齐临死前的模样再一次浮现在西奥多的面前。
“别自责,带着我的份,一起活下去...”
他想起杨齐那个时候居然是笑着,像是解脱,也像是心满意足。
他找不到可以保证的话语,只能抿着嘴,藏起红了的双眼,向妇人重重点了点头。
那张挂着泪痕的苍老面孔,这才笑着转过身,好似这个承诺,可以让她的儿子以另一种形式留在世上。
她又一次地回到了漆黑的庭院,孤独的房间,寂静的深夜,以前没有,以后也再也不会有人来陪伴她了。
这场响彻整个大陆的战争,让多少百姓颠簸流离,多少年轻的妇人失去相依为命的丈夫,多少孤寡老人只能独自守候余生?又有多少人没了家庭,失了宗门,亡了祖国?
西奥多毅然回首,莫入到黑暗之中。
十几年前,几乎失去一切,只剩母亲在旁的杨齐选择了救人。而他,失去袍泽,挚友,被陷害,被通缉。
他不奢求把失去的拿回来,他只想给死去的同伴的一个公道。
莫要说人不要陷入仇恨之中,拥有如此这般的人生,你抛弃了仇恨,何以称人?
※※※
那间位于雪凌帝国北部边境漫漫平原之上的小平房里,今天又来了一个新的客人。
那张房间里唯一的桌子,不再用来作画,而是摆上了一张古朴棋盘。交手的双方中,一方自然是屋子的主人,被盘纶称作老爷子,实则是统领整个守望者组织的盟主。
而他的对面,是一个浑身青绿色皮肤,耳朵尖利,有着北方人族一般无二的黑色长发的灵族人。
虽然年事已高,却依旧身材精壮狭长,无论是手掌还是面额,皆是毫无皱纹,光滑整洁,如若人族少年一般。外人看来定然不会相信,他这位灵族老人的年纪实则比坐在他对面哪位白发苍苍,满脸皱纹,老态尽显的人族盟主大了十余岁。
人灵两族平均年龄一般无二,但是灵族除了五官上的苍老,一向不会在其它外貌上有任何改变,数十年皆如少儿身,令人羡慕。
“听说你把第零门都调给盘纶了?”灵族老者说着话,眼神却是一刻不离手中的白棋,再三纠结后,小心翼翼地挺出了马。
“现如今的第零门本身就大伤筋骨,能用的人,连以前一半都没有,交给他折腾折腾也没什么。”白发老者也明显对棋盘上的战局更感兴趣,只不过与对方相反的是,他落子飞快,根本不去做过多的考虑。
“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第零门需要重症旗鼓,交给他打理,他好自己控制,培养可用之人,最后将第零门收为己用,届时,他就完完全全是你守望者的人了?”说到这,灵族老者才不咸不淡地瞥了自己的老伙计一眼。
“哦?那我这也是替他考虑,省的他在守望者和魔物工会两头跑不是。”丝毫没有小心思被看穿的尴尬,老人面不改色,飞速地将车挺进。
“要我看,他那张油嘴滑舌的嘴,至少有一半是和你学的。”灵族表面不动于色,话里却颇有些恨恨不平的味道,就好像自己着眼已久的宝贝被人夺取了一般。
“你也别装,寒家丫头,你魔物工会下的堂堂执事,平时什么事都不干,让人就跟在盘纶屁股后头,还不是一般心思。”他可直接的多,并且刚刚说完,就吃掉了太过冒进的白棋的马。
看得灵族老者皱眉不已,也看上去忧愁之际,也没心思回他的话。
趁着对方沉思的功夫,老盟主想起一件事:“说到这个,西奥多你准备怎么办?”
听闻此事,灵族老者眼中怒火骤现,明显想到了什么深感愤怒的事情,“西奥多本来就你们守望者的人,既然你全权让盘纶负责了,我也就不多过问了,但是样子还是要做足的,光是所有人不是重伤就是阵亡,只有他毫发无损的逃出来,就够成疑了,更何况还有近乎直接的证据。你说我伤亡惨重顾及颜面也好,找替罪羊也好,这个通缉令不能撤。无论是谁来,事情一定要查清楚,五条天武者的性命,我们多少年没收到过这种奇耻大辱了。”
无论战场上,军队交锋中,人兽灵三族的军队如何兵败如山倒,但是在双方武者暗地里的交锋中,一向是势均力敌的,甚至因为二十年前人族女剑仙的旷世一剑,说三族武者在战绩上略微占优也未尝不可。
老盟主同样面色不善,“那都是我的手下的好汉,我比你更生气,但是这件事上,我相信盘纶的判断。”
想起那个从小几乎看着长大的青年,灵族老者摇了摇头,“我们这都是不信证据,信盘纶了...诶?”他话说道一半,就发现自己居然不知不觉被将军了。
“哈哈哈这局你可要输了,五局三胜,老夫就要到赛点了,准备好交出你的灵族上好醇酿了吗?”方才还在讨论天下大事的两人,立马将其抛之脑后,仿佛这世上再也没有比这棋盘上的输赢更重要的事情了。
青衣长衫的容叔恭敬地站在一旁,依旧是那副文雅淡然的样子,表面上波澜不惊,但是棋艺极高的他,每当此时心中都是喟叹不已。
莫看这两位三族内最重要的两大组织的首脑,下棋下的热火朝天,兴致勃勃,实则是两个实打实的臭棋篓子,输赢全凭对手失误。
所以从不和他下,只让他在一旁站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