盘纶想到一句话。
往往,这些使用魔法的武者,都不如普通老百姓来得对信仰忠贞。
他们更多的去相信手上的力量了。
就如同这位在多年前已经背叛了信仰和种族的散士。明知道此行的目标是他曾经的信念,为了财富和荣耀,还是毅然决然地动手了。
可悲。
对于奈哲尔来讲,处理一具尸体无非是举手之劳,瞬间就被淹没进了土壤之中。
但他还是有些地方没太懂。
“盘纶,你为什么说这个魔族的走狗当了一回成功的马前卒?”
盘纶拍了拍手上的灰尘,答道:“魔族一定有大量人马潜入了南恺帝国内部,九成九就是冲着艾莉娅斯来的,虽然我不知道他们是怎么在短时间内潜入的,也不知道他们怎么得到的圣女的消息,但是,我相信他们还没神通广大到能远程定位艾莉娅斯的行踪。所以,他们需要情报。”
奈哲尔眉头紧缩,若有所思。
盘纶接着说道:“咱们也算是点子背,这被派到这里,负责这西河城周遭的悬赏令工作,并且理所应当地为了荣华富贵,四处滥杀。然后,他点子更背,碰到正主,被反杀了。”
“可这穷乡僻野,散士突然暴毙失联,能是谁干的呢?”
话都说到这里了,奈哲尔当然也懂了。
“魔族太了解这些贪婪的散士,一定会肆无忌惮的滥杀,可只要碰到保护圣女的护卫,以他们的实力完全不够看,只要那个被杀失联,他负责的区域,就是圣女在的区域!”
盘纶此刻尚能笑着点头:“所以他死前我也想说教一番,当了枪还不自知,太可怜了。”
奈哲尔自是那这种古怪想法,神情再度焦急起来:“那此处已经非常危险了,我们应该去找桑旬,然后迅速离开!”
盘纶摇了摇头:“魔族也不可能立马就知道这人死去的消息。桑旬也知道分寸,就算没等到增援的人,也不会耽搁太久的。”
奈哲尔不是冲动的人,盘纶一制止后,冷静一想也知道这不是盲目做决定的时候。
其他的不提,桑旬无论发生什么,都稳如泰山的神情,还是看起来值得依靠的。
最主要,以目前的情况,他还真无法自己决定,该具体以什么路线撤走。
冷静一会儿,奈哲尔才想起来一直在旁边旁观,一言不发的艾莉娅斯。
想起自己刚刚怒火冲天,在艾莉娅斯面前就直接绞杀这散士,是不是太残忍了?
她看起来脸色很差的样子。
艾莉娅斯低着头。
兜帽下,那个本来温柔恬静的姑娘,眼神依旧在剧烈的波动。
不仅仅是因为短时间内,第二个人,死在她的面前。
她的内心,从震惊和恐惧,转换为了别的情绪。
她没有想到,自己还什么事情都没有做到,什么人都没帮到,就开始让许多人陷入了血雨腥风中。
这个散士的话,她听懂了。
南恺西南部,其它地区,和这个刚刚惨死的女孩相似的故事,一定也在疯狂地发生。
她却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离开。
自责。
三个人站在一起,气氛极度的压抑。
奈哲尔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盘纶叹了一口气。
他不希望圣女懦弱,天真,但也不希望圣女一直沉浸在自艾自怨中。
只不过这事就得靠她自己了。
“你不用过多的自责......”
他本来还欲再说,却突然止住了。
艾丽娅斯抬起头,和他再度对视
少女的双眼都红了。
唉,自己是不是操之过急了?
收回了自责也没用这些话,他再次露出了大大咧咧的笑容。
“加油!”
他抽出一张手绢,在奈哲尔几近愤怒的眼神中,擦掉了艾莉娅斯眼角几欲滑落的泪水。
酒肆里,房门的封闭当然只是暂时的。
很快,二楼的住户就走出房门,看到了楼道里流淌的鲜血,和房间内惨死的女孩。
客人们四散奔走,惊慌失措,马上就将这个恐怖的消息传递给了酒肆里的每一个人。
掌柜的冲出厨房,拼了命的安抚,宽慰着吓得失魂落魄的住客。
楼下几个都快喝的酩酊大醉的侠士,听到楼上死了人的消息,涣散的神志立马回来了几分,拉扯着就要和掌柜的一同上楼,一看究竟。
当他们来到那间房间时,掌柜的左右寻不到的周斌,还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他就那样双眼无神的放空,无论身边发生什么动静,都没有丝毫起身的意思。
似乎所有的力气都在刚刚奋力冲向黑衣杀手的那一刻用尽了。
这就是在这充满了魔法和武技的世界,普通人的悲哀。
似乎只有会魔法的,才算是人。
这个周斌这辈子第一次动心的姑娘。
在相识了不到一个时辰后,因为他的疏忽大意,永远地趴在了地上。
命悬一线,却劫后余生的他并没有任何的兴奋。
他的脑中,黑衣散士的匕首,刺入少女脖颈的一幕,在疯狂的闪回。
他一直以来都非常的憧憬那充满热血情义的江湖,羡慕那些仗剑走天涯的侠士,梦想自己也有一天能成为万众敬仰的强者。
而今天,他的弱小暴露无疑。
他的袖口有一张白纸。
那是刚刚那个书生模样的黑发青年留给他的。
他看了,是一封邀请函。
虽然他并不知道那个信上的地址是什么地方。
但那个青年告诉他:“如果你觉得不对,想讨个公道,那你就来这个地方。”
没错,他觉得不对。
会魔法,就可以像屠宰猪羊一样,肆意地屠杀这些普通人吗?
这个文不成武不就,却能够在绝对无法逆转的绝境中,奋起反抗的店小二,骨子里恐怕比那些所谓的强者都要勇敢。
所以,他要去。
他要去给这个姑娘,讨个公道。去找到那些拥有魔法,就不把普通人当人的所谓强者,复仇。
他站起身,看着倒在血泊中惨死的少女。
他想起来一件事。
无声的泪水,终于从他的脸颊划过。
“姑娘,我叫周斌,你叫什么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