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42年5月13日,当谢宇轩离开曼彻斯特的时候,这座工业城市的社会秩序已经完全恢复了。
不过曼彻斯特市的民兵、警察和英国陆军驻军,还在执行戒严任务,大街上到处都是穿着红色制服,端着步枪的军人。
任何形式的集会、游行还有罢工都被禁止。所有的报纸都要接受当局的审查,不允许出现任何同“人民宪章”、“普选权”和“民主”有关的内容。
火车站里面的秩序也非常良好,外面的广场上有不少骑着高头大马的英国骑兵在巡逻。
在宽敞明亮的候车室里找到位子坐下来后,威尔.海明告诉谢宇轩,那些都是皇家苏格兰龙骑兵团的官兵,这个团是英国陆军的精锐部队之一,自己曾经想购买该团的一个少校职位。
“购……购买?!”谢宇轩愣了又愣,“在英国这里也有买官这种事情?”
身边的一位名叫科斯佩尔.威廉的金发青年闻言就摇了摇头,看着谢宇轩道:“布鲁斯,你该不会连买官都不知道吧?难道在俄国和德国没有买官吗?”
谢宇轩朝这位青年尴尬地一笑,“科斯佩尔,我真的没有听说过这些。”
这个青年是恩格斯的朋友,一个总是板着面孔,难见一丝笑容的家伙。不过却是剑桥大学金融系的高材生,是某个从事棉花和羊毛生意的商行老板的二公子,在巴林银行曼彻斯特分行有一份薪金优厚的工作。
谢宇轩猜想他的古板脾气一定非常适合银行工作,而且他就是恩格斯说的一大笔资金的来源。
在曼彻斯特的一所“慈善医院”里面亲眼见到了谢宇轩用革兰氏染色法(在这个时空要叫谢氏染色法了)上了色的细菌之后,恩格斯就给谢宇轩推荐了自己在巴林银行工作的这位朋友。
科斯佩尔.威廉在听了谢宇轩介绍的几项专利后,便表示可以去伦敦一趟,亲眼见证一下那些神奇的发明。如果真的那么好,科斯佩尔.威廉所服务的巴林银行可以接受专利权抵押,也可以直接买断其中的某些专利。
“在英国,一定级别的军官和文官的确可以通过购买获得,不过不是任何人都有资格购买,只有符合一定条件的人才可以买到相应的官职。”科斯佩尔.威廉用极其平稳的语调向朱济世解释买官的事情。
他吸了口上等的雪茄烟,指了下威尔.海明。“比如海明先生如果不被陆军革职的话,以他皇家军事学院毕业生的资历,在陆军服役一段不长的时间后,上校以下的军衔都可以买到,比如在滑铁卢战胜拿破仑皇帝的威灵顿公爵在25岁时就买了个中校。”
什么!威灵顿公爵居然是捐班出身!?
威尔.海明摊开手笑了笑道:“英国的规矩就是这样,不止是威灵顿公爵买过官,我那个爱尔兰老乡休.高夫元帅,就是前一阵子打败清国的那位也买过官,不过他家里面比较穷,所以在英国陆军干了十二年才攒够钱买了个少校。”
一个捐班,不,一群捐班出身的军官,带着一万多个把鸦片当军需品领的“双枪兵”,居然打败了堂堂的大清王朝,这个……这个时空的历史和原来那个时空大概不一样吧?
就在这时,有几个人忽然走到了谢宇轩等人的面前,似乎一个家庭,有一对满脸都是令人同情的苦难而麻木的表情的中年男女,衣服相当破旧,打着许多补丁,也很肮脏,没有穿鞋,而是在脚上抱了块破布。
还有五个孩子,两个男孩三个女孩,其中最大的看上去还不到十岁,又矮又小够不上当童工,还有一个最多只有三岁的小男孩被母亲抱在怀里,闭着眼睛动也不动,显然是生病了。
这几个人就默默地站在谢宇轩等人面前,一句话不说。这样的情况,朱济世已经不是第一次看见了,事实上他在欧门医院上班的路上,几乎每天都会看到有这样的人全家一起站在伦敦工业区和工人聚集区的街道上面……他们是要饭的!
19世纪上半叶,辉煌鼎盛的日不落帝国的中心,居然有人没有办法填饱肚皮而不得不全家老小齐上阵去要饭!这样的事情恐怕是任何一个后世的普通人都没有办法想象的。
事实上,在这个世界上最强大最富裕的国家里面,每天都有不少人饿死!如果是冬天的话肯定还有人会冻死。因为在伦敦的几个公园里面,都有不计其数的流浪汉露宿街头。
而且谢宇轩知道这些要饭的人和露宿街头的流浪汉并不懒,英国人并不是以懒惰闻名的民族,而且现在还是资产阶级专政的19世纪上半叶,可没有什么养懒人的社会福利。
但是眼下的英国正在经历一场非常严重的经济危机,工业生产过剩,农业歉收,所以工人大量失业,而食品价格又大幅上涨——很奇怪的是涨价的只是谷物,牛羊肉的价格却在不断下跌。
但是对于用谷物果腹的底层劳动人民来说,这无疑是最糟糕的局面了。对于那些每个星期只能赚到1到3个先令(合20到60便是)的工人来说,那点收入仅仅能勉强支付一个家庭的房租和食品开支,很难积攒下什么钱,一旦失业就是全家睡大街挨饿的命运了。
“拿着吧。”谢宇轩掏出一个一先令的银币递给了那个抱着孩子的母亲。
“谢谢您,愿上帝保佑您。”母亲感激地朝谢宇轩鞠了一躬。
“滚!滚出去!”这一家人要饭的行为很快引来了正在车站内执勤的警察,挥舞着警棍就上来赶人了。
那名男子哀求道:“先生,我们真的需要帮助!”
警察依旧不为所动,“不能在这里!去小爱尔兰要饭去!”说着就连打带骂把这一家人撵出了火车站候车大厅。
“小爱尔兰是曼彻斯特最糟糕的工人区,那里全是从爱尔兰乡下过来的穷人,在那里根本讨不到一个子儿!”威尔.海明就是个爱尔兰人,他望着那几个被赶出去的英国穷人,叹了口气,“布鲁斯,你的那个先令可以让这家人在未来几天里面不挨饿受冻,还能让那个女人晚几天站到大街上去卖身。”他忽然扭过头,认真地看着朱济世道:“你现在知道那些工人为什么要参加宪章派的斗争了吗?”
“这个普选权和民主又有什么关系?那种制度只会搞乱社会,而经济发展最需要的是安定。”科斯佩尔.威廉接过话题,他的观点显然和谢宇轩是一致的。
接着他又冷冷的说出一段非常冷血但是确很符合逻辑的话:“工人的收入也是由供求关系决定的。而对工人的需求正如对任何其他商品的需求一样,它调节工人的生产,调节所生产出来的人的数量,如果生产进行得太慢,需求就会使它加快,如果生产进行得太快,需求就会使它缓慢下来。
这种情形和任何其他商品的情形完全一样,如果工人不够,他们的价格就上涨,他们就生活得比较好些,结婚的人多起来,出生率逐渐提高,养活的孩子也多起来,直到有了足够的工人为止;如果工人太多,价格就下跌,失业、贫困、饥饿以及由此而引起的疾病就都出现了,而疾病就会消灭过剩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