凯弗是底层农户家庭的第三个孩子,出生那天,外出的父亲被贵族强行带去参加“飞刀游戏”后送回来时,变成了几枚卑贱的铜币和一具插着数把小刀的尸体,母亲悲痛欲绝之际将“小刀”之名以方言发音给自己的孩子当做名字,她要让凯弗永远记得这一天不仅是他的生日,也是父亲的忌日。
奴役一家人的贵族领主贪婪无比,总是不顾底层人民的死活,无情地剥削着压榨着最后的利益。以至于凯弗记忆中的成长时光除了饥饿寒冷,便是眼睁睁地看着亲人相继离世。
凯弗从小到大看着发生在眼前的这一切,从愤怒嘶吼到麻木再到习惯性冷漠,他默默记着这一切,要把这些苦难烙印在心里,终身不忘。
只要活着,对,只要活着就有机会!
不断冒起的活下去的念头让凯弗在这样艰苦的环境中想尽一切办法生存,练就一身用以摘果抓鱼的上树下水功夫外,他也学会了吃土吃死人肉。
信仰?能让人活着?
道德?能当饭吃?
凯弗嘲笑着那些因为笃信神明“光”却不愈病死的农民,鄙视着那些因为“视道德戒律如山”而不吃死人肉被饿死的邻居。
他认为作为被神抛弃的孩子,理所应当地去憎恶神明、去憎恶被神眷恋的权贵,然后凭借自己的力量立足。若是去苦苦乞求神的怜悯,不是愚蠢就是白痴。
长大后的凯弗面黄枯瘦,个子矮小,看起来像是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孩子,他毫不在意日日饱受的碎言碎语,活着才是希望的源泉,也是首要目标,其余什么的,都无所谓。
光明历7700年的光神节前夕,连绵不断的暴雨天气昭示百年一遇的大洪水爆发,农民们虔诚的祷告仿佛全都落到空处,整个平民聚居的村落几乎是瞬间便完全化作水下的坟墓。
很奇怪,凯弗作为村中唯一一个不信“光”神的另类,却恰好被陌生的大叔救起,成为最后活着的人。
死亡吗?活着吗?
死过一次的体验让凯弗对过去恍若隔世,但是有些东西像是深不可见的沟壑,哪怕转生也无法填平。
失去了一切的凯弗为了活下去而毫不犹豫地在大叔的安排下参军。军营生活虽苦,却远比过去舒适。很快,他就如鱼得水一般,不仅磨练出壮硕的身体,更是展现出卓越的天赋。
挺长一段时间里,人们常常可以看到一副滑稽的画面:一个孩童般的骑士骑着小马,腰戴匕首,昂首挺胸地引领着一群高大威猛的正规骑士走在街道上。
二十年后,凯弗奇迹般地突破到史诗阶。即将外出巩固境界之际,又恰好受邀为两名贵族子弟护航外出历练。
凯弗彬彬有礼地微笑弯腰接受下请帖,当即开始极力收集城外的情报用以规划路线、分析各种可能发生的情况,给人呈现出一种献媚讨好的小人模样,好像准备顺着这条路向上层爬去。
殊不知多年以来的梦境中,他时不时会梦回儿时,来到母亲描述的自己出生那天,来到兄弟病死的床前,来到饥荒时偷尸体烹煮的自己面前,来到锦衣玉食的贵族面前,一次,一次,又一次,是那么刻骨铭心。
一个月后,在远离天启城的小路上,凯弗见四下无人,转身毫不犹豫地捏碎两个贵族的手脚,不顾对方撕心裂肺的哭嚎将他们拖到山顶,扒光衣服以赤裸的身体接受风吹雨打。
月黑风高的夜晚下,忍受无数饥饿寒冷还有疼痛折磨的两个少年经过度日如年的时光后终于停止了呻吟与心跳。一旁的凯弗仿佛刚刚结束洗礼一般,神情冰冷,无泪无喜。
回城时,浑身腥臭的凯弗带着一个狮人族族员的头颅,好似浴血奋战归来,成功以遭受埋伏为由瞒天过海。或许是保护不周的经历,他自此再也没有被派上过战场。
直到被当年的大叔——希勒收入麾下的三千天神骑士大队,视作战争中的天纵奇才,凯弗这才重新回到熟悉的地方。
“战争是残酷的,要想活下去、赢下去,没有什么可不可以,应该用上一切可以使用的手段,这是为了自己,也是为了胜利!”
凯弗始终秉持着这风格迥异的原则战斗,奈何骑士们更愿意遵循充满光辉的骑士精神,然后以怪异的目光看待自己。他只好孤独地身体力行,去实践证明自己的观点。
数年来,凯弗与众不同的策略仅仅希勒亲眼所见便已然数不胜数:
毫不犹豫以同伴的尸体当盾牌抵御攻击,战斗时直接割下巨人族敌人的下体以削减战力,伪装成女童以刺杀好色的敌将,在匕首上淬毒以见血夺命,假降以背刺,抓住敌将妻儿以要挟……
战场上看起来无所不用其极的凯弗独树一帜,战功也异常显赫。可惜,似乎唯独希勒会愈发欣赏他,在其余人眼里小小的骑士永远是比“疯子”希勒更为癫狂的怪物,成绩不过是运气使然。
至于骑士精神?对凯弗而言,那是一套虚伪的、影响战斗的东西。他从来没有信仰过,或者说也不可能会去遵守将降低自己生存机会的规约。
天启城内,因为他的存在,人族日日争论不休,传统的骑士们根本无法接受这样的一个人,哪怕那个家伙屡屡创造辉煌,为人族减少大量的损失。
天启城外,因为他的存在,“小刀”的绰号逐渐流传开来,令不少与人族有摩擦的敌方首领闻风散胆,生怕哪天便被悄无声息地取走性命或是肢体残缺。
他像是一个杀戮的机器,在手中匕首的刀尖上心无旁骛地不断行走着,留下一朵朵刺眼的血花。
光明历法7751年的某天月明星稀之夜,凯弗接到希勒的密令,立即上马离开天启城,动身前往兽族营地。
谁曾想这一去,他竟如同人间蒸发了一般,再也没有音讯传回。
有人说他投靠兽族,也有人说他是因为行事鲁莽被秘密处理,更有甚者说他加入了城外的流浪异族中,总之众说纷纭,没有定论。
……
时光流转,很快百来年过去,再也没有人回想起曾有一个绰号“小刀”的骑士是那么两边不讨好,也没有人猜出“小刀”的结局。
一直到了混沌历134年,人族大败,天启城破,希勒率领复仇者们在哀鸿遍野中犹如丧家之犬一般奋力逃亡。视野中无边无际的亡灵海让本就崩塌的信念更是逐渐燃起绝望的火苗,让人心死。
就在这时,一处破败的屋顶上,一个矮小的侏儒白发老者手持一柄金色小刀,冲腹背受敌的希勒微微一笑:“凯弗,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