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呼啸而过,沙尘飞扬,一种隐形的肃杀气息弥漫在整片荒地。
此刻,即便是地上的蚂蚁也停止移动,抬头看向两边高大的身影。
“阿修...咳咳!”
两鬓花白的老者话说一半,忍不住抬起左手掩了掩口鼻遮饰咳嗽。
他右手边静静地矗立着一把巨锤,即便是无人挥动也依旧隐隐散发出压迫的气息。身上金黄色的盔甲灼灼生辉,似乎在与这把锤子共鸣。
所有的一切似乎都在述说着这位老者的过去必然是一段不凡的经历。
对面,阿修罗长着一副狮人族标准精致的身姿,右眼下长长的疤痕让原本就霸气侧漏的相貌更为刚猛,他扛着帝王之剑笑道:“圣光老头子,我看你还是回家颐养天年吧!一把老骨头了,别留着在战场上送人头了!”
圣光也笑道:“说我老?你和我也差不了多少年纪!”
阿修罗侧过头,吹了吹肩上的尘土,道:“呵,我乃是兽族,寿命可比你们人族长上不少,你是老头子,我可不是。”
圣光一把抓起光之权柄,又舒展起筋骨,道:“老夫正是老当益壮的时候,依旧能轻轻松松用这把光之权柄让你们兽族一个个变成神之羔羊。”
“老头子,光是说说没啥用,不如直接打一架来得简单。”
话罢,阿修罗拖着帝王之剑宛若一名捕杀猎物的猎人般跃起冲去,他在半空中划过红色的光芒,像是一条血染的痕迹。
只见圣光泰然自若,趁着阿修罗还在路上的间隙,举起光之权柄吟诵咒语,不紧不慢地施展起庇护的法术。
圣光周围几乎是瞬间便形成一道时隐时现的屏障,他身上的铠甲更是和这屏障交相辉映,光彩更甚原本。
阿修罗对此充满不屑,挥起帝王之剑便是一个上挑。
强大如他们这些传奇阶的强者,无论是复杂的招式,还是这些简单的基础动作,都能以自身的无边力量发挥出足够可怕的效果。所以阿修罗并不在乎圣光的庇护法术所能带来多少抵抗能力,削弱威力又如何,自己就算是用余威也依旧可以将对方劈成两半!这是作为一代血帝的霸王之道,也是实力带来的自信。
圣光则在阿修罗即将到达之际一跃而起,转而双手持锤,猛地向下砸去。
“嘭!”
帝王之剑与光之权柄这两把神器碰撞出的一声巨响带着滚滚气浪传向四面八方,激扬起一阵不小的尘雾。
紧接着,各种声音在极短的间隔内响起,剑与锤的碰撞声、剑与铠甲的摩擦声...
“叮!”
“嘶!”
......
模糊的视线中紧凑的响声不断夹杂在一起,如果耳力劲不够好,甚至会以为只有一个声音。
不知过了多久,所有声音突然齐齐戛然而止,四周在这一刻变得悄无声息,寂静得可怕。
一切都像是停止了一般,它们似乎都在等待着一声“扑通”,又似乎是等待流淌的鲜血慢慢从地面冲破迷雾的遮掩,也可能是在等待某个胜利者的宣言响彻云霄。
“堂堂一代血狮大帝,打起来却是软绵绵得,真不像话,干脆改名叫血喵大帝吧!”
圣光豪迈的声音引得所有观战者的目光聚焦在他模糊不清的身影上,烟雾消散之际他们看到圣光一只手抵在光之权柄上,宛若山峰屹立于土地之上,不动不摇。
难道圣光赢了?
观战者还没来得及有或悲或喜的反应,却又一声音从圣光前方不远处响起,“呵,不过是热身罢了,老头子,还有力气吗?”
圣光甩了甩手,然后拿起光之权柄,道:“当然还有,仅仅是几下微不足道的攻击罢了!你比你祖父可差远了!”
“我祖父狂狮...”
阿修罗沉默下来,将帝王之剑一横,凝视着这把继承自祖父的剑,他的左手缓缓从剑颚拭到剑尖,刚毅的目光里闪过几分怀念的光芒。
他举剑信手一挥,缓缓抬头看向圣光,眼神锐利得像是一把想要直插圣光心脏的利刃,“我会用你们所有人族的鲜血去祭奠我的祖父,而你,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圣光摇了摇头:“阿修罗,你恐怕做不到!”
帝王之剑的剑尖斜指地面,刚刚挥剑所带来的霸道剑气在地面上留下细长的痕迹。若有若无的血雾萦绕在剑身周围,阿修罗左手所触碰过的地方仿佛被赋予了生命力,起起伏伏的涌动隐隐有什么东西即将冲破剑本身的态势。
“我的剑,开始渴望鲜血了!”
阿修罗的鬃毛在气浪中飞舞,他剑指前方,一跃而起,来到圣光眼前,挥剑便是一劈。
圣光丝毫不敢大意,身子一闪,恰恰闪过这一击。
然而圣光还没来得及站稳脚跟,阿修罗的顺势横扫便已然接踵而至,他只好举锤封挡。
“叮!”
一声清脆的响声响起,不仅仅是剑与锤的碰撞,圣光更是吃惊地发现帝王之剑所带来的剑气已经把自己腰上的铠甲劈开一条裂缝。
圣光来不及有任何犹豫,因为阿修罗的攻击没有丝毫停歇,刺砍劈削等宛若狂风骤雨般袭去,且无不紧密衔接。
这一刻,阿修罗像是没有感情的可怖的战斗机器,又像是一个舍弃所有防御以攻为守的癫狂的疯子。
圣光不断见招拆招后退躲避,但是面对如此密集的攻势依旧应接不暇。几个回合间,他身上的铠甲已被打穿几处,里面的鲜血从缝隙中渗出,又转而不断被帝王之剑吞噬。
渐渐地,帝王之剑周围的血气愈发浓烈,给阿修罗带来的力量也越来越强大,在圣光身上留下伤痕的次数也更加频繁。
圣光却依旧沉稳地面对这一切,他敏锐的目光像旁观者一样清晰,不断地观察着敌我情况,寻找着反攻的时机。
“你竟然在喂养帝王之剑!”
圣光忽然惊呼而出,他注意到阿修罗的右臂早已皮开肉绽,暗红的鲜血不断地从剑柄流向剑身,那片血雾竟是混合了两者的血液!
阿修罗面无表情道:“你信仰神明,而我信仰帝王之剑,两者并无差异。”
圣光艰难地将剑从面前挡开,怒喝:“你这是在触犯禁忌!”
“禁忌?强者没有禁忌!”阿修罗挥剑大笑:“我乃血狮大帝,当我回到黄金王庭将狮人皇族屠戮一空后登基时,这把剑就已经成为了嗜血嗜战的利器。而我,就是这把帝王之剑的剑柄,终将带动这把剑将你们一一祭剑!”
圣光沉默不语,更加专心于寻找时机。
随着时间的推移,阿修罗手里的帝王之剑变得更凶更猛,似乎伤势并不会阻碍他的招式施展,反而是一种力量,刺激着神经让他在疼痛中清醒,刺激着身体机能让他爆发出深埋于骨子里的潜能。
“你的速度,变慢了!”
突然,圣光身体往右一斜,险之又险地避开剑刃,趁着帝王之剑落空的瞬间挥锤砸在剑身之上。阿修罗鲜血淋漓的右手顿时被震得发麻,无从发力变招。
这时,圣光左手接上锤柄辅助右手调转锤头,一步踏出,从脚尖再到腰到手臂,往前猛地发力,光之权柄重重地轰击在阿修罗的胸口。
阿修罗在震惊中倒飞数百米,又将帝王之剑插入地面滑行十多米这才堪堪止住。
停下的瞬间,阿修罗身体一摇,忍不住单膝跪地。胸口的铠甲已然深深地凹陷进去,他的左手忍不住捂住胸口,无奈喉咙一甜,哇的一声吐出一大口鲜血。
血落于帝王之剑上,那血雾愈发得浓厚起来。
击退阿修罗后,圣光的压力一轻,他长出一口气,抬起左手擦拭额头上的汗珠。
忽然,圣光一怔,皮肉的疼痛感慢慢强烈起来,让久经战场的他也不禁咬紧牙齿忍受。他这才发现,自己所穿的盔甲不知不觉间早已破破烂烂。那些被剑划出的伤口从紧绷的神经放松这一刻开始齐齐裂开,像是破了洞的堤坝一般涌出腥红。
“真正的战斗才刚刚开始,老头儿,准备好了吗?”
阿修罗抬起头看向圣光,突然面色狰狞,眼睛一闭一睁之间双瞳变得黯淡无光。他抹了抹嘴角,站起身拔起帝王之剑,仿佛失去了所有痛觉的怪物般对刚刚所受到的致命打击混然不觉。
与此同时,阿修罗身上的铠甲开始一点一点瓦解重组,一直环绕剑身的血雾也转而飘入其中直至全部消失。新的铠甲逐渐形成,与原本的鲜艳的红色与厚重不同,取而代之的是更为轻薄更为暗淡的战甲。
圣光瞳孔骤缩,胸膛起起伏伏,不得不竭力平复心情,念起守护的咒语。
过了一会儿,他暂时压制住伤势,抬头看天,又看向远处的阿修罗,缓缓道:“神,将庇佑我站到最后!”
“那我可要好好见识一下究竟是哪位神明会出手拯救!”
阿修罗剑指前方,右脚重重一踏,地面上原本观望中的无数蚂蚁瞬间被震到半空,星星点点地漂浮在他与圣光之间。他深吸一口气,左手与右手一同握住剑柄,刹那间原本毫发无伤的左臂也同右臂一样皮开肉绽,迸发起一阵转瞬即散的红雾。
帝王之剑剑尖稍稍轻点,一只蚂蚁直接被拦腰斩断,接着是第二只,第三只,第四只......
圣光目不转睛地看着阿修罗前进的速度与剑舞动的速度越来越快,杀死每一只蚂蚁所用的招式也各不相同,那无形的霸道之气随着每一条生命的逝去而愈加狂暴。
过了良久,他看到一丝微弱的希望,但越来越没有把握抓住。
圣光只得收回目光,不再看阿修罗的剑,避免自己被恐惧影响判断,肌肉再次紧绷起来严阵以待。
他也明白,走为上策或许是最佳的选择,但现在的态势即便掉头逃跑也只会被追上。何况他作为光之手军团的军团长、忠实的神明信徒,不可能有任何的退缩。
阿修罗一步步逼近圣光,他的剑,从原来慢得肉眼可见,到现在哪怕是凭借老道的经验判断也很难猜测出剑刃将会斩过的位置。
然而这还不是极限,还不是最强!
阿修罗在路上烙下一道道残影,停留在招式的每一个动作似乎清晰无比,但又毫无规律地时断时续重叠。没有人能从中分辨出阿修罗的动作细节从而找到制胜的破绽,因为这些都是最为基础的剑招,没有掺杂任何华丽的变化,只有最快最凶猛的出剑,何况这些残影又迅速像泡沫一样随风炸开。
两人距离越来越近,只剩下最后几米的距离时,圣光终于开始动了,他抬起光之权柄,左手抵在锤身上。黄金铠甲霎时间焕发出极致的光亮,将圣光周身那蓝色的守护屏障染成绚丽的金色。最后,铠甲与屏障的光晕与光之权柄一同汇聚在圣光前方,凝聚出来的护罩像是硬化了的实质体一般坚不可摧。
这时,阿修罗悍然到达,他像是暴雨倾泻中一道天地动怒的骇人雷电,剑光闪过,没有人能看清被刺眼光芒挡住的背后究竟发生了什么。唯有随着耳畔一声巨响,他便已经到达圣光身后数十米远的地方停下。
“咔——”
帝王之剑表面的涌动静默了下来,落下几块刃口的碎片。暗红色的铠甲逐渐鲜亮厚重,压得阿修罗身子一沉,他手一松,帝王之剑落入沙地。
此刻,阿修罗像是破败的楼房一般摇摇欲坠,最终还是瘫倒在地。
圣光则静静地站在原地,刚刚的一幕像是与他无关一般,依旧保持着抵御时的眉头紧锁,双臂青筋如虬,就连守护屏障都没有半分波动的痕迹。
渐渐地,光晕逐渐消散,守护屏障回归原本若隐若现的淡蓝色,却又像镜子一样破碎。
又过了一会儿,光之权柄与圣光,连同黄金铠甲缓缓化作最为细微的不可见粒子。风一吹,便成了一缕烟,了无踪迹。
阿修罗忍着剧痛,颤抖着抬起手去感受圣光的“存在”,失声大笑,眼泪横流。
......
几个小时后,哈摩斯的声音响在阿修罗耳畔,“盟友,回去吧!”
阿修罗长舒一口气,道:“好!”
他颤巍巍地握剑起身,走入哈摩斯宽大的手心。
大地再次颤抖起来,狂风呼啸,哈摩斯庞大的身影带着阿修罗奔向黄金王庭。
......
第二天,光之手军团在搜寻了一夜后终于发现躺在山坡上的圣光。
圣光脸色惨白,在两名士兵的搀扶下这才起身,来到山坡的最高处眺望。
漫漫远方,谁也不知圣光在看什么,只听到他一声长叹:“巨剑下,唯有重生,方是救赎...”
(本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