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卷云舒,一个时辰很快结束,陆陆续续总共离去了六七十人。
正义虽然闭着眼睛,心里却在清晰地从分散的气息中分辨出他们有几个、实力水平又如何。
比起气定神闲的正义,费奇眼看着人数越来越少,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来回踱步,时不时看一眼人群又看一眼正义。他想对不知内幕的蠢蛋们说些挽留的话,却不知从何说起,也不知是否有人相信。只能眼睁睁看着一个个骑士有说有笑得自以为脱离苦海,实际上走向必死之路而无可奈何。
一言不发整整一个时辰的正义估摸时间到了,睁开眼,缓缓站起身,拍了拍身前的费奇肩膀,道:“你不必这样,没必要。”
费奇喃喃道:“饥不择食的人因为错把毒药当成酒水喝下去而死。责任就全在吃的人身上吗?提供毒药与美食的人是否也是半个刽子手?眼睁睁看着而没有提醒的人,是否也会沾染上猩红的鲜血?”
正义像是个行刑官,冷漠地看着五百来号人,道:“将死的囚犯早晚都得死,神并不会关注快慢和方式。”
“今天的你,很奇怪,冷酷无情不是你的本性。”费奇深深地看了一眼正义,犹豫不决,终究还是下定决心低声道:“你就是你,不必勉强,死撑着对接下来即将面临的事情百害而无一利。”
正义在盔甲的掩护下,吞咽了一口口水,顿了顿,微笑道:“今天的你,格外上心,不也一样非同寻常?”
费奇闻言心中一震,后背冷汗直冒,不知不觉低下了头,惶恐不安至极,不敢再与之对视。
等到他稍稍平复忐忑心情,想要借助余光打量正义反应时,正义却早已来到队伍中央整顿剩余的骑士。
“现在,正面开战的话,我们和对面恰好势均力敌啊!”
一句玩笑稳稳拉垮,生死关头没人喜欢这种不切实际的话。
好在正义并不在乎,紧接着简单地讲起等下的应对策略与奖惩方案。
……
……
“好了,大家收拾收拾,走吧!赢了高高兴兴回家吃饭,输了大大咧咧结束一生。”
正义的话铿锵有力,然而似乎没人买账。
没有相互鼓舞,没有相互大喝振气,大家默默收拾东西,起身等待行军。
最后的一段路,不少人已然当做死亡路。众人莫名得默契,安安静静,只留下一列深浅脚印和哒哒哒的脚步声。
很快,下山后再走上一小段路便到达目的地——兽群营地。
门前,众人探头探脑向里头看去,正如正义所言,其中空无一兽。
正义沉声提醒道:“要想活命,就做好战斗准备!”
这时,正当正义还在考虑是否应该派出一支敢死队进入营地一探究竟时,正当众人取出武器安慰自己鼓起勇气之际,费奇突然后撤一步,摘下头盔,拔剑出鞘,往自己的脖子上一抹。
一时间鲜血四溅,银白色的骑士轰然倒地,身死当场。
正义听到倒地声音时才转过身,触不及防之下没来得及阻止这一切的发生。他愣在原地,两眼无神地看着费奇的尸体。
“费奇就这么阵前自尽了?”
“为什么?”
“为什么是现在?”
“为什么要自尽?”
连续的疑惑与不解像是挥之不去的噩梦,萦绕在他的脑海,烦闷无助席卷心头。
后边的骑士们更是被这始料未及的一幕吓得差点魂飞魄散,拿着武器的手止不住颤抖,双脚更是发软。
有人吓得失去理智,疯狂向后跑去,却在半路戛然而止。
奇怪的事情还在后头,仿佛是一场瘟疫,无法动弹的人从临阵溃逃者开始,迅速从外向内弥漫开来。没过多久,除了正义以外的所有人甚至还没来得及从震惊中清醒,已经陷入禁锢状态。
一切是如此突然,全程不见哪怕任何一个兽族出现。
“究竟是什么魔法?!”
正义带着困惑一跃而起,悬浮在半空俯视下方,试图寻找出蛛丝马迹。
开朗的视线中,草树交错林立绿油油得一片,偶尔有几块石柱桀骜不驯地出现,以展示自己的存在。
有那么一瞬间,他看到下方有一个瘦削的身影站立在石柱尖端,那个身影又在逐渐放大,直到成为一个狮头人身模样的狮人族人员。
正义厉声问道:“你是狮人族?你就是布阵者?”
狮人没有主动开打,在正义的注视下缓缓踏风升起,止步站在五米远的地方。他弓着腰,个子仍与正义相近,只是两鬓早已斑白,脸上、脑后的橙红鬃毛稀稀拉拉,黯淡无光。他手持一柄缺口颇多的五尺精铁砍刀,穿着磨损得漆色东一块西一块的红甲,好似刚从战场血战归来。
“我叫阿亚次,如你所见,我是狮人族。”
自称阿亚次的狮人族虽然老态容钟,语气却胜似年轻一辈的闲情惬意。
“你就是这片山丘的兽群头领?”
正义再次发问。
阿亚次悠哉悠哉道:“是啊,我就是你们情报里的史诗阶。怎么?着急动手啊?正义阁下?”
正义心中一震,对方称自己为“正义”而不是“罗正”,原来真是为自己而布下如此阵势。
正义心道:“兽族的情报已经可以显示自己是正义了吗?费奇已经可以肯定自己是正义了吗?”
他不敢轻易下结论,但是现在,自己的身份绝对不能暴露,否则对方定有至少传奇阶金身境的强者要来强行劫杀自己。
一个十岁到达传奇阶的天才,一个有希望登上半神阶的天选之子,没有谁会允许放任一个未来的隐患在眼皮子底下生长。至少,至少要迅速断绝其未来成长,最好是让他永久安眠。哪怕是搭上一个传奇阶金身境,再加上一群无足轻重的精英阶,以及一个寿命将尽的史诗阶。
正义泰然自若,不慌不忙道:“我乃罗正,奉命来此清剿兽群。”
阿亚次摇头啧啧道:“算了算了,反正你迟早要坦诚相告的,不急,不急。”
不等正义开口,他又自顾自道:“我知道,你还在困惑施法结阵的兽人在哪,实话告诉你吧,他们就在这片丘陵的各个角落。”
正义盯着阿亚次眼眶深凹的眼睛,神色平静,道:“不可能,你在撒谎。”
如果有兽人在附近,他不可能没有感知到,何况圣徒一路跟随,也不可能不与之发生冲突。
阿亚次仿佛早已预料到正义的质疑,笑道:“我又没说他们还活着对吧!你难道就没听说过兽族传统阵法之一的血饮穿心阵?”
“血饮穿心阵?”
正义默默念了一遍阵名,相关的记忆渐渐浮现,他突然大惊失色。
血饮穿心阵是兽族常用的血腥阵法之一,常用奴隶的命布下此阵埋伏敌方目标,以达到一换一的战果。此阵布阵阶段需要献祭的人数至少等于禁锢的人数。启动阵杀则需要献祭一名至少史诗阶的强者,该强者越强,阵杀的杀伤力越强。阵法布置完成后,将禁锢实力相近的对等人数敌人,直至“阵杀”启动或一个时辰结束。阵杀启动后,布阵所用鲜血将化作箭雨向阵中人席卷而来,故名“万箭穿心”。
正义喃喃道:“何以至此?”
正如他最早知晓“血饮穿心阵”的心情一样,正义还是没能理解这么做的意义所在。以命换命的牺牲,伤敌一千自损一千的血流成河阵法,到底有什么存在的意义与价值?
他不懂,至少现在,他不懂。
阿亚次像是在看一个乳臭未干的毛孩天真无邪的眼神,冷笑道:“这是战争,不是你以为的过家家!何以至此?何以至此?就应如此!”
牺牲五百名精英阶兽人,何况是老弱病残的从前线退下来的兽人,阿亚次从心里觉得值得!无论是今天这个“正义”是否毙命,单单干掉对方五百名正常的精英阶骑士,那也是稳赚不亏!
正义稳住气息,咬牙问道:“告诉我,我族六百名商队平民的下落在哪?”
“不急,你问了这么多,该我问你了。”阿亚次摆出一副看热闹的模样,嘴角微扬,“你觉得,是五百个受过训练的骑士重要,还是五百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平民重要?”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