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正义身影消失于视线之中，约翰卡这才敢在费奇的耳边小声问道：“你跟随罗正阁下的时间比我早，你以前见过那把剑吗？”
费奇摇了摇头，“没见过，遇到你前后，罗正阁下都没用过这把剑。”
光明历法7615年一月，正义化名罗正跳过预备役的见习骑士考察训练期直接加入天神骑士团，成为一名正规骑士。三个月后，在一次护卫商队途中，顺道救下被兽族强盗追杀的费奇，并收为自己的第一个亲卫。七个月后，正义即将晋升精英骑士，有权从正在服预备役的见习骑士中挑选一名骑士作为侍从，机缘巧合之下从见习骑士团中获得年龄比自己还大近一倍的约翰卡。
直至现在，正义的从军生涯与晋升之路两人算是陪同了十之八九，可即便如此，名为“罗正”的背后，依旧藏匿有不少隐秘与神奇。
例如罗正的真面目是何模样，罗正的身世是富贵还是寻常，罗正的实力提升与晋升为何如此顺遂？都是谜一般的存在。
费奇闲暇时，会去猜测去探查，约翰卡则会满足于表面的事物，不想不深究。就像现在，先打开话匣子的人晃悠起脑袋，灵光一闪，兴奋地得出一个结论，却只是一个平淡无奇的记忆，“好像以前看到的佩剑是另一把？是一把比较普通的标准配置——禁卫长剑。”
禁卫长剑是武卫宗为精英骑士和希望骑士特制的长剑。首先，在原本的精铁基础上，冶炼过程中掺杂少量具有一定魔法亲和度的白晶石粉末。长剑成型后再以秘法在给剑身镀一层魔导师的魔法刻印，使得手感比实际更轻，锋利度也有所提升。
费奇习以为常，不去计较双方思考的深浅层面，自然而然地顺着约翰卡的思路点了点头，“确实，前些日子罗正阁下刚好有过回家一趟，大概是那时换的剑。”
可惜，约翰卡早已心绪飘飘然，全然忘记话题的方向，沉浸于刚刚正义拔剑的那一幕，心神往之，喃喃道：“不得不说，那把剑是真的炫酷！”
费奇对这家伙虎头虎脑的样子真的是哭笑不得，完全跟不上对方的奇葩脑回路，哀叹一声，问道：“嗯，等你以后晋升史诗阶，要不就让罗正阁下赏给你这把剑？”
约翰卡不假思索地点头点到一半，又连忙摇头如拨浪鼓：“不不不，赤峰那么好的剑，还是算了吧。”
费奇看得出来约翰卡傻乎乎得未加遮掩的眼神中满是对赤峰的喜欢，于是打趣道：“怎么，担心罗正阁下不给？你心里明白他又不是这样的人，到时候你开口，基本上十拿九稳。”
约翰卡慌张地摆手，好似生怕跳进起源之河也洗不清，“不，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喜欢是一方面，合适是另一方面。就像城墙上娜塔副军团长腰间佩戴的碎影我也很喜欢啊，可是我根本用不惯那样诡异的剑。赤峰并不以刃口切割作为进攻手段，也不以剑身着力作为防御手段。使用起来类似神器碎影，极其讲究一个方寸。方寸之间，咫尺便是天地之差。力度大，难止力，易反伤自己；力度小，难使力，威力敛而不发。唯有收放自如，力控毫厘，方能攻防自如，进一步破甲灼敌，退一步燃焰去刃。这样的武器，五大三粗的我用不来，最后怕是还不如手里粗糙的精良重剑好使。”
说完，约翰卡如释重负，深呼吸几口气平下心境。
费奇抚掌而笑，“别的不说，虽然你真的五大三粗，但是在武夫道路上，还是很有觉悟的！前途无量，大有可为，大有可为！”
约翰卡脸红得挠了挠脑袋，竟然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费奇余光瞄过骑士群，那些骑士正围成一圈，讨论激烈，其中一些人嘴上说着，手里也没闲着，犹然做起一些常人难以察觉的细微小动作。
他打破僵局问道：“他们应该快准备好了，要不你先热个身？”
约翰卡摇头冷冷道：“热身？同样是精英阶，这些家伙也就两三个堪堪达到育筋境，其他基本都在筑基境，距离我这巅峰境还差得远。何况就战斗经验而言，我跟着罗正阁下出生入死不下十几二十次，什么阵仗没见过？今天他们十个一起上，仍然毫无胜算。”
正义坚定信仰骑士精神，在瞬息万变的战场上常常做事刻板固执，于是也给自己带来不少无妄之灾，当然，以他的实力自然都能一一轻松化解，但待在他身边的约翰卡就总是险而又险地死里逃生。
说不好吧，不行，毕竟历经苦中苦，方为人上人，约翰卡的精英阶巅峰就来源于此。说好吧，也不行，毕竟常在河边走，哪能不湿鞋，一有不慎，便万劫不复。
好在，现在只获得利，还没体验弊。
费奇没有加油鼓舞，反而给这份自信浇上一盆冷水，小声提醒道：“正面对抗，一两个小境界的差距之下，无论是十个人还是十个兽人，你确实都可以轻松应付。然而这不是局面混乱的战场，他们也不是简单的兵卒。他们不仅是亡命之徒，还是熟稔军团中兵法阵型的骑士，更是从军团的黑暗深处摸爬滚打出来的老手。如果他们的过往一片清白，早就位居精英骑士以上职介，而并非我空口无凭。再者，他们显然既不会玩光明正大，也不会与你公平对决。定然是先结阵试探，而后各种阴险手段千变万化，层出不穷。最后，你定然疲于应付，防不胜防。”
约翰卡闻言有如醍醐灌顶，恍然大悟，背后一阵凉意隐约可感，焦急问道：“那我应该如何是好？”
回家种田的事，开个玩笑还行，成真的话，不好。何况不能辜负罗正阁下的嘱托。
费奇笑了笑，安慰道：“慌什么慌？罗正阁下把我留下不就是为了避免意外发生吗？你也别自乱阵脚，只需要稍微留那么几个心眼，稳稳拿下还是没问题的。”
约翰卡脸色稍缓，却依旧丈二光头，摸不着头脑，问道：“怎么个留法？”
费奇看着约翰卡的眼睛，抬起手，往脖子上一抹。
“你，你的意思是……”
约翰卡不敢相信，他刚刚才见识到罗正阁下的狠辣，现在费奇也要让自己变成刀尖朝向军团骑士的刽子手吗？
“对，不留手。”
费奇语气坚定，一字一顿都像是一声巨响，震醒约翰卡所有的逃避幻想。
约翰卡想起正义临走前的回答，不自觉地看向他离开的方向，有些犹豫：“可是罗正阁下……”
费奇嘴角微微上扬，并未感到有何掣肘，笑道：“只是不让你用那一招，又不是让你收着力，对吧！”
约翰卡无法反驳这些话，也无法放弃纠结，两难之下他仍然犹豫不决，“可……”
费奇暗暗感叹这家伙真是榆木脑袋，无奈再次提醒道：“你还记得那个跪地求饶的狼人吗？”
“狼人？”约翰卡想了想，记忆逐渐清晰，“我…有些印象，那次要不是你出现得及时，我就被他暗算一道。”
费奇循循善诱，引导着，“所以嘛…不分明暗的决斗里避免意外的最佳方式就是一生一死，所有的仁慈都有可能化作暗箭射入心脏。”
“他们不是兽人，这不是战争，需要这么不择手段吗？”
约翰卡难以想象，几乎可以算得上战友的骑士，彼时曾郑重宣誓的骑士，会有一天陷入如此黑暗的深渊之中，身为人，心似亡灵，为了生存而肆意剥夺他人的光明。
“没有吗？”费奇故作惊讶，伸出食指敲起头盔，发出清脆的咚咚咚声音，装成一副困惑模样，“我刚刚可是看到他们已经在给武器上毒了！”
“上毒？！如此卑鄙？！这可是骑士精神最为抵制的手段之一！”
约翰卡错愕之余怒上心头，既然对方已经不是骑士，所作所为堪比亡灵与兽族，所有的仁慈也便不复存在。
“所以你还敢留情吗？”
“可…罗正阁下那边，要怎么交代？未战先死人，不好解释。”
“刚刚罗正阁下不都已经给你表态了吗？生死只有一天之差的罪人，于他而言什么时候离开这个世界都一样，上战场只是走个过场的事。”
费奇最后一番话打消了约翰卡仅剩的顾忌，他握紧拳头，说道：“行！我尽全力。”
费奇欣慰地笑了。
（本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