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不出戴东晓所料,帝国军近卫第一机甲旅团悄然通过联邦军第17师前沿,迅猛急袭第8军下属第20师、21师之结合部,尔后继续深入,以麾下三个重型机甲联队及一个机械化步兵联队兵分多路向联邦军第8军指挥部及其直属各部队发起猛攻。
在帝国军“北极星”坦克及“猛虎”步兵战车的集群冲击下,联邦第8军直属各部顷刻溃散,军长Hauman在一个装甲战斗排的护送下仓皇鼠窜。申亦澈随即调转进攻方向,正面迎击正在向第8军司令部回援靠拢的20、21两师。双方犹如相向而行的两股洪流,终于在1400、1321两高地附近碰撞激荡,将整个地区卷入血色尘烟之中。
两军几乎同时向对方开火。但是申亦澈的机械化步兵集群毕竟拥有机动优势,不多时便已占据1400、1321高地主峰,不断俯击压迫蜂拥而来的联邦军队,而联邦军仰攻接连受挫,在付出巨大伤亡之后终于在两高地外围站稳脚跟,与帝国军展开更为残酷的拉锯战。各类轻重型火力肆意倾泻交织在这片土地之上,突击集群与守备部队放胆拼杀,本就突兀干燥的高地上下,已被血肉染尽赤色。池中诚越过战死士兵的躯体,躲避着横飞的枪弹跃入一条浅沟——战斗打响后,这里便成为申亦澈的指挥部。
“旅团长!出动七联队吧!”作为帝国军中最为精锐的部队之一,同时也是近卫第一机甲旅团头号主力的机甲第七联队并没有被申亦澈投入这场战斗。池中诚知道,这是本旅团最后的预备反击力量,不到万不得已申亦澈是不会动用的。但是此刻如果再不出动第七联队,两座高地易主便不可避免,他之所以从相对安全的高地后方亲自跑来,为的也正是劝说申亦澈下达出击命令,缓解防守压力。
然而,申亦澈只是似笑非笑地弓起身,趴在沟外用望远镜观察着敌情。
池中诚的语气里满是哀求:“旅团长!现在中路敌军已成功被我方调动牵制,我们的任务已经达成!此时应该出动七联队尽全力将联邦军队压制下去,然后寻机突围与我主力会合,不能再继续死守这里了!”
“突围?怎么突围?”申亦澈不无嘲讽地反问道,“我们的主力已经退回都城,不,或许已经作鸟兽散!”他极力压抑着讽刺挖苦之情,平淡地说出了自己那别人听来都认为不可思议的构想。
“我们继续守在这里,将敌第9军吸引过来。如果敌第9军不来,我们就于今晚脱离与正面20、21两师的接触,以第七联队为主力,全力突击联邦军联合司令参谋本部!”
池中诚惊呆了。他坐靠在沟旁,注视着眼前这位现在变得不再那么熟悉的旅团长。
申亦澈知道池中诚在想什么,但他只是淡然一笑,回头命令副官向全旅团发布巩固守备的命令。
就这样,两军的殊死交锋终于迎来了夜幕的降临。
由于帝国军的全频段电子干扰,20、21两师始终无法与友邻第7、第9军取得联系,而7、9两军虽然在战场微波监视系统中发现了异样,但是一个受阻于渡河器材损失,另一个仍在执行先前所赋予给他们的穿插任务,此时已全数到达原帝国军第一军团驻地,正在与特设兵团联络。20师师长眼见攻击无效,所部亦成孤军,为慎重起见竟率部首先后撤。友邻21师势单力薄,在留下象征性的一个团之后亦悄然离去。申亦澈抓住这一机会,命令池中诚率守备部队继续坚守,自己亲率第七联队继续进击,试图寻找到联邦军联合司令参谋本部并发动攻击。然而莽莽密林之中,道路崎岖难行,第七联队数度迷路,往返周转至天明,发现离密林入口不过十余公里。申亦澈见计划不成,遂通报池中诚率部后撤,待其折出密林之后与其合流,共同向帝国首都撤离。
直到这个时候,联邦联合司令参谋本部才全面掌握到情况,遂急令第9军与特设兵团迅速回援,截击歼灭帝国军近卫第1旅团,然而为时已晚,申亦澈率部早已经由其空隙穿插远遁,消失得无影无踪。联合司令参谋本部只得转令各部在原帝国军防御阵地一线收缩集中,形成巩固正面并将战线向前推移,完成纵深配置的同时转入休整。
此时战局似乎再度恢复到某种平衡状态,位处帝国首都郊外的帝国军大本营却是一片混乱。面对着一片狼藉的指挥中心,踏过横陈的将校尸体,杜桑此刻才真正有了主宰般的感受。对他而言,这是一次难得的释放,也是一次宝贵的机会,因为在他的世界里,现在帝国军所有军队的调度,不,甚至整个帝国的运作都由他掌握,他不必再遵循着上司的颐指气使,忍受着权贵的嬉笑怒骂,只因他已是这神圣帝国的无冕之王。长久的压抑似乎已经磨灭了他的梦想,只留给他看似完美的虚妄,即使是在这虚妄之中,他也并不愿回到现实审视周边的一切,而是继续沉浮在幻象的世界,这对他而言,是一种满足式的解脱,也是一种自我式的安慰。他信步走着,抬手扣动扳机,将一粒子弹送入尚有残息的一位大本营作战处长的胸中,枪声响过,一场加冕仪式的彩排就此落下一个完美的句点,若不是马尔斯大步流星走进来,他已几近癫狂。
“联队长,第一军团、第二军团已完成重新集结,正在向首都方向撤离,他们已多次来电询问大本营情况——”说着马尔斯抬眼看了下腕表,“据我们发起攻击到现在,已经数十个小时了。”
杜桑听后面部抽搐,跌坐在一把扶椅上,神经质地笑着:“他们,他们还不知道我们干了什么,对不对?”
“或许是,或许不是。不管怎么说,我们现在应该有所准备。”
“皇帝陛下他,在哪里?”
“尚在都中,帝国议会与各选帝侯正准备召开紧急会议以应对大本营突然失联的情况,有情报显示,他们似乎或多或少知道了大本营是被自己人所袭击,准备在会上商议对策,陛下应该会出席。”
杜桑歇斯底里地用双拳猛击桌子,抽搐遍及全身,但随即便被抑制下去,紧接着,他举起双手紧攥着自己的头发,说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该怎么做。我,我想把他们都杀了,可,可,之后呢?我不知道之后该怎么做。”
马尔斯有意无意地提及,帝国早期宪法曾有规定,帝系若有指定继承人,其可不经选举而世袭就任,但仍需获得帝国议会以半数以上支持议决通过,但是由于皇帝选举制度的最终确立,此项法律也被修改为需经选帝侯合议决定是否拥立帝系继承人,而不再交由议会讨论。
杜桑的眼神陡然阴贽起来:“对,就是他们,就是这些妄自尊大的权贵诸侯,他们不仅践踏了帝国的神圣传统,甚至还要从伟大帝系的手中攫取权力。哈,简直是无耻!”他的思绪也就此冷静,那升腾的权力欲望逐渐转变为一种油然而生的崇高使命感,“那我们便继续前进,包围议会,囚禁选侯,请命于陛下,再振我皇统!”
“是。”
就这样,帝国军717联队离开了已如同屠宰场一般的帝国军大本营,向帝国的最高权力中枢继续进军。
如果在此之前帝国议会和众选侯只是怀疑,那么现在可以肯定,杜桑和他的717联队的目标就是他们。哈基斯一世端坐在皇椅上,静静的注视着台下仍在唇枪舌剑相互攻击的帝国议员们。他的思绪早已不在这嘈杂的帝国议会厅中,而是逐渐向着思想深处飘去。毋庸置疑,眼下717联队的进军对帝国政治来说确实是场灾难,但是与此同时,这场灾难亦未尝不是完全不可挽救。其实在他的内心深处,早已想将选侯制度彻底取缔,重新恢复为皇帝与帝国议会合作的权力结构,而至于尾大不掉的诸侯问题——即帝国军队的归属问题,他的心中也早就有了答案,那便是借一场突然的事变,将诸侯全面控制,迫使其交出军队的控制权和领地的所属权,尔后将其纳入帝国议会中的另设机构——元老院中,权限止于列席参议。所以当717联队正式进军帝国议会厅之时,哈基斯一世并没有过于惊讶,相反,他在试图寻找出一种途径将这种叛国行为转化为那个可以令他一举扭转局势的“突然事变”。
帝国议会最高议长、帝国执政党光明党党首冯·辛格匆匆走来,在哈基斯身旁站定,俯身耳语:“陛下,是时候结束争论,马上准备撤离了。”
哈基斯不易觉察地笑笑,“辛格,我们的那两个军团现在在那里?”
辛格很显然被这个毫不相干的问题弄得一头雾水,他摇摇头,惶惑地看着眼前这个坐在椅子上目光有些出身的老头子。
“陛下,他们已不堪再战,况且也来不及通知他们了。”
哈基斯左右看看,托着下颌的右手终于停止摩挲他那蓬松的胡子,他站起身,抖落披在身上的斗篷,将佩剑霍然拔出。就在此时,一阵凌厉的枪响猝然划过吵嚷的议会大厅,将白灰墙打出无数斑点。在场的所有议员无不愕然耸立。杜桑单手据枪,昂然前行数步,在哈基斯面前跪下,将手中的步枪丢于一旁,泥首匍匐。
哈基斯的声音庄重威严:“帝国军首都师团第717联队长杜桑大领,为何率兵犯阙,来此公然践踏帝国权力的最高象征——”说着,他前行数步掣剑一挥,剑锋恰好抵在杜桑头颅之上,“你要谋反吗?“
杜桑的身躯因过分激动而微微颤动着,声音中带有压抑着的哭腔:“职惶恐万分,愿为陛下掌中剑,虽七生再世亦不惜肝脑涂地,为陛下前驱!”
哈基斯低下身,将剑挪至杜桑脸旁,冰冷的剑体贴在杜桑因激愤而涨红的脸上,令杜桑不寒而栗。
“即为掌中剑,可斩奸小乎?”
“为帝扫丑穴,身死又何惜!”
哈基斯倏然起身还剑入鞘,语气凌厉不容置疑:“好!朕任命你为,帝国军首都师团长兼宫廷侍从长。首都师团长阁下,现依据帝国宪法中有关帝国紧急状态之条例,命你率部即刻逮捕诸选帝侯,解散本届议会。”随后,哈基斯登上主席台,冰冷低沉但却有力的声调回荡在议会大厅上空,“朕宣布,帝国进入非常状态,由帝国执政党统筹政府改组及新一届议会选举诸有关事宜,嗯,今天就到这里吧。辛格,随朕入宫。”
直到哈基斯和辛格离去多时,议员们尚未从这场极大的冲击中反应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