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书生停下手中动作,故作思考:“嗯?这倒不失是个好主意,我身边正巧缺一个背琴的随从。”。
东玦尚热得昏死过去,浑身是汗,好似从水里拎起来的一样。书生起身来到床边,看着东玦尚的狼狈样子,啧啧道:“真麻烦!”说完,青衫书生右手凌空一托,东玦尚便悬停在半空。
而后,青衫书生右手轻轻往回一吸。东玦尚身上以及被褥上的汗水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凝聚在书生掌心前。待到将所有的汗水都吸出,书生掌心前已然形成了一个拳头大的灰褐色水球。
书生看着掌中未曾触及肌肤的汗球,冷不丁打了个寒颤:“咦,脏死了。”,随即转身朝门口走去。没有了书生的法力,东玦尚直接噗通一声砸在床上。青衫书生再次一脸嫌弃的看了眼手中的汗球,随手一抛。而那颗凝聚了东玦尚身上不少“精华”的宝珠便不见踪影。
青衫书生丢掉汗球后重新坐到那张古琴前,开始抚弄起来。一曲婉转动听的曲子再次从书生的手底流淌出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东玦尚渐渐苏醒过来。东玦尚下意识地撑起身子,却又忽然停了下来,急忙用手摸了摸胸口,惊讶的发现所受的伤已经痊愈。
东玦尚急忙起身,欲要感谢青衫书生,但找遍小竹屋也未见书生身影。东玦尚随即来到屋外。小竹屋外自然是一片广袤的竹林。四下望去,除了与书生青衫一色的竹子以外依旧是与书生青衫一色的竹子。
东玦尚大喊了声“喂!”,但很快,声音便在竹海中消失得无影无踪。东玦尚等了片刻,见书生依旧没有出现,心想自己还有重要的事没有完成,随即便唤出多功能小棍子一根,在地上写道:“山高水远,来日方长。”
正当东玦尚写好“长”字时,一道声音在东玦尚背后响起,“喂,干嘛呢?”。突如其来的声音将东玦尚吓了一个机灵。好在东玦尚反应过来那是书生的声音,否则就要转身一棍子来招呼身后之人了。
东玦尚道:“你哪儿蹿出来的?吓我一跳!我这人胆子很小的。”
青衫书生绕过东玦尚,扫了眼地上的字迹,道:“哟,这是要跑路了?胆子不小啊!我许你走了吗?”
东玦尚给了书生一个后脑勺,双手在胸前一叉:“那你想怎样?我孤身一人,背井离乡的,还惨遭追杀!”又小声道:“没想到刚出狼穴,又入虎口!”
青衫书生笑了笑:“我这好人也不能白当,否则亏了药材又亏了功夫的,那我划不来。”
东玦尚道:“大不了我去弄些钱给你咯。说吧,给个数。”
青衫书生负手道:“我这人向来不爱钱财,所以要钱不要你给!”
东玦尚闻言欣喜,急忙道:“那敢情好啊!快带你让我走吧!”
书生却神色一变,目光凌厉,盯着东玦尚道:“我话还没说完呢,我既然救了你的命,那么你的命就是我的了,除非你也能救我一次,那我们就算是两清,到时候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说完,书生脸上再次挂起了微笑。
东玦尚闻言,脸上的笑容渐渐凝固,吞吐道:“不是吧?大哥,不能这么算的!”
青衫书生两手一摊,问道:“那你觉得什么东西可以换你的命?”
东玦尚一想,这命,人只有一条,若是丢了可就丢了,再也没了,自然是无价的。东玦尚一时间有些语塞。书生转身走向竹屋,脸上挂满了笑容。东玦尚愣在原地,听见竹屋中传来悦耳的琴声时灵机一动。东玦尚随即轻手轻脚的朝着竹篱门走去,三步一回头,五步一停脚,生怕书生有所察觉。
东玦尚小心翼翼地关上竹篱门,凭借超人的神魂,确信书生依旧在屋内。东玦尚心下宽松了口气,正要唤出青云,忽地忆起那青衫书生的修为不在化元境之下,若是唤出青云代步,速度虽快,但恐怕会闹出不小动静。一番权衡之下,东玦尚决定悄悄离去。
东玦尚第一次隐约听见琴声时是溪边饮水。东玦尚判断小竹屋离小溪应该不远。于是,东玦尚朝着大致的方向静步小跑去。但是约莫跑了两里多地,东玦尚依旧未见小溪身影,甚至连溪水声也没有听见。
东玦尚心道:“该不会是走错路了吧?不对啊!我记得就是这个方向的啊!”东玦尚似乎想到了什么,惊道:“闹啊!该不会是像王老头一样,在这竹林里弄了个什么迷阵吧?那我可就惨了,要是那书生找不到我的话,那我还不得在这里面累死啊!”
东玦尚在原地打起转来,约莫转了六七八圈。东玦尚一捶手心道:“不行,我就朝着这个方向走,总比在这等着那书生抓回去好,指不定就走出去了呢?”。东玦尚打定主意,重新找准方向前进。
又走了约莫一里多地,忽闻水声潺潺。东玦尚欣喜若狂,朝着水声方向狂奔而去,兴奋道:“没错了。”。东玦尚站定脚步,环顾四周。此地正是饮水处的上游。
东玦尚面带笑容,朝着竹林挥挥手道:“再见!等小爷回来再谢你的救命之恩吧!”说完,青云已经被唤出。东玦尚翻身上马,缰绳一抖:“去也!”
东玦尚策马至先前被救之地,见地上有一狭长之物,驱马至近处一看,那狭长之物正是那化元境刺客的佩刀,丈远处还有一滩干枯血迹。东玦尚心想,那刺客死了?看来那书生修为果然不一般啊,同时暗自窃喜,还好我跑得快!老道士还有王老头都不在,他要是对我图谋不轨那我可就是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了哦。
东玦尚下马拾起狭刀,嘿嘿道:“既然你已经死了,那这刀可就归我了!说不定啥时候就能用上了。”
殊不知,不远处竹梢上正有一青衫书生盘膝抚琴,只是这次抚琴寂寥无声。
四下无人,清风拂面,书生道:“他是你徒弟?”。
良久,天际传来一道声音:“不是!”
书生哈哈大笑:“你当我是傻子啊?”
那人道:“那你还问?”
“我就想知道你的态度而已!”书生看着东玦尚的背影渐渐消失。
那人沉寂了很久,道:“你若是敢伤他半根毫毛!哼!”
书生手指一用力,一根琴弦便被拨断。书生惋惜道:“我不喜欢别人威胁我!”又道:“唉,可惜了!你去把那条畜生的胡须给我拔两根下来,嗯,多弄两根,有备无患嘛!”。书生将断弦收起,伸手在原处一拉,一根由灵力凝结而成的琴弦便被续了上去。书生道:“暂且就将就着用吧。”
这时,天际传来另一道声音:“嗯?你何时苏醒的?我怎么不知道”言语中夹杂着质问、谴责、以及恐惧。
书生懒散道:“哦?齐云山的臭道士?,你真当自己掌控天机了?你不知道的多着呢!怎么就你们两个来了?还有一个呢?就凭你们两个可是打不过我!让我猜猜金身罗汉在哪,该不会是那畜生要冲破封印了吧?哈哈哈哈哈.......”。
片刻的沉寂,老道士问道:“《万魔大典》在哪?”
听到《万魔大典》,书生手指有了一丝停顿。书生面露微笑,讥讽道:“找它作甚?龙的神魂都封印不了的东西。”
天际出现一道屏障,似乎是用来隔离书生的。书生的神情并没有因此而有什么变化,依旧在那抚琴。不多时,老道士的声音再次响起:“只要你告诉我《万魔大典》在哪,或许就有办法!”
书生闻言,眼神中多了一丝生机,转瞬即逝。书生道:“我不知道!你们也知道我跟它的关系。”言语中充满了无力感。
良久,天际再也没有传来声音。青衫书生一人独坐梢头,盘膝抚琴。
临近黄昏,东玦尚依旧策马行于古道之上,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眼看这黑幕渐渐拉起,东玦尚长出一口气:“看来又要露宿荒郊咯!”
东玦尚在背风坡升起一个小火堆,烤着驴腿子,又将大白蛇放出觅食,顺便驱赶一些低道行的妖兽。至于青云则被东玦尚用来当作靠背,温暖而又舒适。
望着漫天繁星,东玦尚竟有些想家。想起了半夜从厨房里偷肉出来,然后和小狐狸坐在桃树下悄悄烤肉,那时的星河也是这般璀璨。东玦尚又想起了一个夏夜,瞧着漫漫星河,睡意全无,偷偷跑到湖边逼着李舒宁陪自己钓鱼,结果自己却掉湖里去了,幸有长右在水下托着自己爬上岸来,当时李舒宁也是吓得大呼小叫,惊慌失措。
不多时,肉香打断了东玦尚的思绪。从回忆中醒来,东玦尚拿起一块驴肉便开始大口咀嚼。
“施主,可否让贫僧借宝地歇歇脚?”。正当东玦尚吃得正欢,一道声音在东玦尚身前响起。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得东玦尚往后一仰,啃了大半的驴肉也掉到了地上。东玦尚心道:“这和尚几时冒出来的?怎么我浑然不知?青云也没有发出警惕。”
东玦尚借着火光看清了说话之人,是一个中年僧人,面容慈祥,眼神中流露出一股庄严肃穆之感,手上捻着一串佛珠,衣着虽然破旧但很整洁,背上似乎背着一个包袱。东玦尚愣了半晌:“哦!好,大师请!”
那僧人面带笑容道:“多谢施主。”僧人见东玦尚拾起了掉在地上的驴肉,又道:“阿弥陀佛,看来贫僧还欠了施主一块驴肉。”
东玦尚道:“哈哈,不碍事!能与大师同坐,在下求之不得。”说完,东玦尚便将驴肉递到了青云面前。青云自然不客气,小心的舔过驴肉便开始大口嚼了起来。
僧人好奇道:“难道施主就不怕贫僧图谋不轨?”
东玦尚笑道:“不怕,因为大师不会!”
僧人笑而不语。这时,不远处传来一阵沙沙声。僧人道:“看来施主的灵兽觅食回来了!”。
东玦尚与白蛇神魂相通,自然知道刚才的声音是白蛇弄出来的,只是这和尚是怎么知道的?而且还猜到了白蛇与东玦尚的关系。东玦尚看了眼满脸笑容的僧人:“还未请教大师法号!”
僧人双手合十道:“贫僧法号智真!”
不多时,大白蛇便出现在二人视野中。大白蛇径直朝着东玦尚游去,一双铜铃大眼硬是不敢瞅智真和尚一眼,尽管智真和尚脸上还挂着微笑。东玦尚摸了摸白蛇的大脑袋,同时也感受到了白蛇的恐惧,随即一念口诀也将白蛇收入了长衫一池中。
那和尚也是面露惊讶之色,但很快便恢复过来。东玦尚重新拿起一块烤驴肉问道:“大师吃点?”
智真和尚笑道:“不了,贫僧这里还有些干粮!施主请便!”。东玦尚闻言也不理会智真和尚,兀自吃着烤驴肉,眼角瞥见智真和尚从包袱里掏出一块干粮就着水壶里的水吃。但是没喝两口,水壶便见了底。东玦尚看着智真和尚轻轻将水壶放回包袱,随即便将自己的水壶递了过去。
智真和尚犹豫了一下,但还是接过水壶谢道:“多谢施主。”。智真和尚并未用东玦尚的水壶喝水,而是取出自己的水壶往里加了点,加到觉得差不多了便将水壶塞好,双手将水壶奉还给东玦尚。
东玦尚接过水壶喝了口水送下口中驴肉对智真和尚说道:“啊,说来惊险,今天早些时候喝水差点被人家用竹棍插死,不过还好有个水壶,替我挨了一下。”
东玦尚见智真和尚似乎对自己说的很感兴趣,随即晃了晃手中的水壶道:“跟这个一样的,后来我就立马开始跑路,但还是被人家给追上来了,奈何修为太低,被人家打得半死,不过还好有个书生在附近弹琴,估计是我喊的声音太大了,吵到他了,于是他就把我给救了!但非要我给他作仆从。还好我机智,逃了出来。”
智真和尚道:“施主面相富贵,绝非常人,命里自有贵人相助。”
东玦尚干笑道:“我现在都还有点后怕,也不知道为啥,离家之前天不怕地不怕,现在却怕起来了!”
智真和尚道:“想必施主心里有很多放不下的人吧!”
东玦尚背靠青云,望着满天繁星,长出一口气道:“我想我家老头子,大哥,二姐,啊不,他只许我喊她大姐,还有我打小一起玩的好朋友,还想见个姓李的姑娘?我还想家乡的饭菜,哈哈哈.......还有好多好多。大师你说我这是不是叫‘六根不净’啊?”过了一会儿又道:“可我忘了他们吧那我就找不到活下去的意义。”
东玦尚看了眼智真和尚,问道:“大师您怎么看?”,随即又望着漫漫星河在那发呆。
智真和尚一愣:“施主说得在理。”,智真和尚双耳微动,起身道:“施主早些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