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阀诸位大能商谈九幽之事,大长老王东原首先表明态度,认为不攻打九幽为好。但他所言含糊玄妙,众人都听得云里雾里,并不十分明白。
王瑞之道:“大长老所言可有依据?”
王东原却只是微笑不语。
王瑞之又问道:“诸位还有别的看法吗?”
旁边二代子弟王巍之出列道:“我认为大长老所言不妥。我王阀当速速起兵,攻伐九幽,夺取其地!”
王瑞之道:“请细说。”
王巍之肃然道:“九幽虽然如今初生势弱,但能接连击败桓郗大军,可见其潜力非凡,若是等到九幽羽翼丰满,恐怕要对我王阀不利,我王阀正应该灭危险于初生之时,扑大火于星星之时!这是攻伐九幽的第一个理由。”
王巍之接着又道:“此时九幽新破桓郗大军,自己也损伤惨重,正是我王阀渔翁得利之时,只需派一名长老为主帅,引一路精锐子弟,必当以风火之势攻陷九幽,这乃是天赐的良机,如何能不取?这为攻伐九幽的第二个理由。”
又道:”第三,据我所知,那九幽灵地名为灵地,实为鬼蜮,其中颇多恶鬼修士,又衍生佛法,我中洲乃是道家源地,我王阀正是道门正统,如何能让九幽此等恶鬼佛门势力在我王阀门前兴起?因此,我王阀当速速起兵灭之!“
王巍之所言受到不少好战修士的赞同,都道:“王阀威武,岂能让九幽小儿生长于我门前?”
但也有人表示不赞同攻伐九幽,认为得不偿失,尤其是一些三代子弟,他们和林三都是有旧交,但此处大能遍布,三代子弟实在没什么发言权,只能在下面议论,而不敢贸然开口。
此时和林三关系最亲密的王丰之、王梦之父子却都闭口不言,并不是他们不顾情义,而恰恰是因为他们二人与林三的关系太为密切,此时无论说什么话都不妥当,不仅仅不会对林三有任何帮助,甚至可能产生适得其反的作用。
王瑞之见众人议论纷纷,尤其是三代子弟众议论最为激烈,便道:“三代子弟们有何看法?”
众三代子弟都拱手,不敢发言。
王瑞之道:“坦之,你说说。”
王坦之当初乃是王阀三代嫡子最有力的竞争者,如今虽然王梦之成为王阀三代嫡子,但王坦之在三代子弟中仍然是十分有威望的存在。
王坦之出列拱手道:“小子认为,不应当攻伐九幽。”
王瑞之问道:“有何理由?”
王坦之恭敬道:“且不说别的,那九幽之主林三,是又叫作王戟的,乃是我王阀义子,这乃是阀主大人点头,二代嫡子大人亲封!这样算来,无论九幽如何兴起,归根到底也算是我王阀的一个分支。而我王阀不去救援九幽也罢了,此时却又要落井下石,兴兵攻打九幽,这岂不是自相残杀,兄弟兒于墙?这让我等王阀子弟何等心寒,如何能服众?”
王坦之虽然当初和王梦之争夺三代嫡子之位,但他为人豪迈勇武,颇是一条好汉,和林三正是惺惺相惜,此时也便帮林三说话。
王坦之说完,许多三代子弟也纷纷附和,认为不攻打九幽为好。
王巍之冷笑道:“中洲争斗向来是残酷无情,岂能因儿女情长而动摇?坦之,你还是太年轻!”
王坦之也只能拱手苦笑道:“小子愚见,仅供诸位大人参考而已。”
此时王阀阀主王游之突然道:“伯远,你怎么看?”
王游之所问之人正是王阀最年轻的一名长老,名为王伯远,他按照辈分也属于二代子弟,但却是二代子弟中唯一身具长老之位的。
王阀诸长老中地位最高的为左右大长老,下面有祭祀长老、执兵长老、执寇长老、执杂长老、执外长老等,而王伯远正是祭祀长老之位,身份仅次于左右大长老,掌管王阀祭祀大事,十分受到阀主器重,可见其人绝对不凡。
王伯远一身青灰道袍,丝绦麻屡,但一双眼睛清澈如山溪,又浩瀚似星河,令人不敢直视,正是返璞归真,深得道家真意。
王伯远缓缓起身,拱手道:“诸位所言都有道理,九幽虽然实力和我王阀差距较大,但此事也不可小看,当仔细谋划。”
王瑞之道:“伯远请细说。”
王伯远缓缓看了众人一眼,然后开口道:“今日虽然说是商谈我王阀对九幽是否攻伐,但实际上是商谈我王阀如何立足中洲!”
王伯远接着道:“自远古之后,五圣人消匿,三神人无踪,我中洲继姬、姜二圣道统,传承七阀,演化万宗,到今日,已有近八千载!而我王阀始终占据中洲最顶尖的势力,虽有波折,但昌盛不衰,一是因为王阀传承了最完整的圣人道统,历代大能艰苦兴建基业,这二便是因为我王阀的制衡之策!”
王伯远一番话顿时让在场众人都心中佩服,暗道:“王伯远果然不亏是旷世奇才,谋略高远,如高屋建瓴,胜过我等太多!”
王瑞之点头道:“伯远请继续讲。”
王伯远道:“想当初,我王阀势力最大之时,下有千宗,中洲半数灵地尽归我王阀所有,谢阀只敢唯唯诺诺,而其余五阀不过是端茶提鞋的小厮角色,不可谓不雄!然而就是因为此等雄豪大势,却险些让我王阀灭门毁家,湮灭于一时!”
大长老王东原叹气道:“伯远说的是‘华康大劫’吧?”
王伯远点头道:“正是当年的华康大劫,当时我王阀势力宏大,中洲大地有一半都归我王阀所有,但就在此时,有一个华康宗突然反叛,王阀本来没放在眼中,派兵去镇压,没想到不仅没有镇压成功,反而使得叛乱越来越大,最后王阀所辖千宗中有八百宗门都造反,同时谢阀联合其他五阀也共同攻我王阀。”
“我王阀一时间内外交困,中洲人人攻我,这场大战险些让我王阀灭门。最后还是王阀阀主亲自拜求其他六阀阀主,又以引爆圣人法器同归于尽威胁,才使的六阀收兵,免除此大劫。此等大劫,鲜血教训,历代王阀修士都不敢忘,难道诸君不记得了吗?”
王巍之立即道:“华康大劫乃是天不眷顾我王阀,和今日攻打九幽又有什么关系?”
王伯远道:“不然。自此当初华康大劫后,我王阀历代大能都铭记一个教训,便是势大必败,名盛必亡!万宗难统,唯有制衡!”
王游之点头:“伯远继续说。”
王伯远道:“天生万物,生灵万般,而我等修道之士更是诡谲难定,当初姬黄大圣身具圣人之位,威势可以算是浩瀚无边,但仍与姜炎同统中洲,为何?人心不同,天生反叛,此是天道注定,谁若是想凭一家之力,威压中洲万宗,必将自取灭亡!因此,我王阀的策略便是制衡之道,虽然不能为中洲之主,但凭借顶尖势力,坐观其他势力攻伐,一方兴起,便扶持另一方,他们争斗越激烈,我王阀便获利越大。如此以来,诸门争斗,而我王阀始终为顶尖,此才是我王阀昌盛不衰之道!”
王伯远又道:“如今有人要攻九幽,敢问攻陷九幽又如何?不过是使我王阀折损,使桓郗雪耻,使谢阀生防备,使中洲万宗警惕!”
“另外,桓郗向来虎狼之心,九幽灵地便如同他们口中肥肉,岂能甘心看着入我王阀之口,等他们恢复力量,必定会再起争端,到时候,谢阀防备,万宗警惕,人人对我王阀生怨恨,不知又会引起多少祸端,此是万万得不偿失!”
王伯远一番话说得王巍之沉默无言,王游之频频点头,众修士纷纷赞同。
王伯远又道:“因此我认为,不论这九幽之主林三与我王阀是否有关系,这九幽灵地我王阀都不能攻取!最好办法便是扶持九幽,这样西可制衡桓郗,北可抵御妖族,且九幽又对我王阀感恩戴德。让九幽与他们自去争斗,我王阀不动半分,却获利匪浅,这不是大好?”
王游之拍手道:“好!伯远,伯远,我王阀有你王伯远,真是大幸!”
王伯远立即拱手道:“阀主英明胜过我万倍,在场诸位聪慧也都强过我。我不过是记性好些,以我王阀古事给诸位做一番提醒罢了,实在不值一提。”
王巍之也不禁拱手道:“伯远兄远见卓识,实在是愚弟不能比的,我心服口服。”
王瑞之笑道:“好,伯远所言透彻清明,制衡之策正是我王阀昌盛大计,既然如此这便好办了,此番支持九幽,既能保我王阀利益,又不损王戟那小子和我王阀的一番缘分,甚是妥当!”
又拱手道:“我这便起玉信一封,让王戟来王阀一趟,阀主以为如何?”
王游之点头,笑道:“可以。这小子当初虽有些天才样子,但也不甚出众,而没想到今日扰动中洲风云,竟然惊动我王阀诸位大能为他议事,我这次正要看看好好看看这小子。”
众人纷纷发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