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是血色的黄昏,庭院中千年雪梨树洞里的极地银狐开始跑出来玩耍,这种银狐产自极北之地的永冬城,只在夜幕降临的时候才会出来觅食,十分珍稀且又狡猾,一只极地银狐千金难求,所以能饲养它的人一定是非富即贵。
“岚哀皇子,要不要喝点热水?”柒号站在偏厅那冒着腾腾热气的水壶旁边,笑道。
“好像有客人。”雪岚哀皱着精致的眉毛,庭院中缓缓走过来两个人,一老一少,老人很眼熟,是负责管教梨洛园所有杂事和管教仆人的明录大总管,经常听到侍女柒号提起这位大总管对待下人是如何心狠手辣,听多了自然对他没有一丝好感,后面紧紧跟着的那位和他年纪大不了多少的少年,虽然他们素未谋面但是看到他畏畏缩缩裹着那件厚重的灰白色袍子,顿时也没了好感,堂堂雪国少年郎哪有这么怕冷的。
“皇子,歇息了吗?”门口是一阵尖细的声音。
“有事吗?”雪岚哀应了一声,并没有什么热情打算招待他们。
“真王殿下说要给洗星殿加个人,以后好陪您去戏苑屋读书。”门口的声音又显得恭敬起来。
“为什么我不知道?”雪岚哀眉头皱紧了。
“我这里有手谕!”
“岚哀皇子,你在和谁说话啊,要开门吗?”侍女柒号泡好热茶后走过来问道。
“手谕给我看看吧。”雪岚哀心里冷哼,手谕很厉害吗?我给你撕了看你怎么交差。
“嗯。”柒号点了点头就走过去打开梨花木门,门口突如其来的冽风吹掉了披在她身上的那件极地银狐绒毛织成的袍子,柒号惊讶地看了明录一眼,马上就低下头,双手微微颤抖。
“柒号!你什么身份怎配披那件袍子!”明录大总管依旧是那件飞青色菊花袍子,原本白里透红的脸颊瞬间气得铁青,怒吼道。
“是我给她披的,她现在是我洗星殿的人,还轮不到你来管,那件袍子又怎样?说到底也只不过是死人的袍子。”雪岚哀稚嫩的声音显得十分愤怒。
明录大总管听到最后两句马上冷汗直冒,急忙说道:“皇子,千万不要为了我们这些下人动怒啊。”他在这梨洛园里很少这样慌张,这次完全是被雪岚哀后面两句话吓到的,那件极地银狐袍子是他的母亲迎欢皇后生前最喜欢的袍子,都说这位皇子向来口无遮拦,没想到他说到自己已故的生母都毫不避讳,这些话要是传到真王耳朵里那自己肯定也脱不了干系,毕竟和迎欢皇后有关的事都是禁忌,当然禁忌也包括这位皇子。
“把手谕拿过来我看看。”雪岚哀深深吐了口气。
原来心狠手辣的明录大总管也会有这样一幕,柒号强忍着心中的笑意,去接过明录大总管手里的白色凌锦,递给雪岚哀后,马上跑过去捡起地上的雪白袍子。
雪岚哀打开白色凌锦顿时脸色阴沉。
明录大总管看着雪岚哀这副表情心里七上八下的,依这位皇子的脾气估计手谕行不通啊。
“那好吧,反正还有空房。”雪岚哀很出人意料地答应下来了,他身边的侍女柒号同样露出惊讶的表情。
“皇子,我来介绍下啊,这位是羽名府上的涉少爷。”明录大总管如释重负,让了大半个身子,笑道。
明录大总管身后裹着厚重的灰白色大袍的少年向前走了一步,宝石般明亮的紫瞳给人的感觉就像是雪漠里呼啸而过的北风,那是窒息的冰冷。
“院子有点冷,我能进去坐坐吗?”上弦涉对着手掌哈完气,问道。
柒号看了看好像还在思索着什么的雪岚哀,又看向上弦涉,说道:“今天的风好像是有点大,您先进来吧。”
明录大总管深深鞠躬说道:“皇子,没什么吩咐我就先回去了?”
“去吧。”雪岚哀冷哼一声,转身走向大厅。
“那个能用吗?”上弦涉看了看茶水桌下躺着几根木炭的火盆,但是没有一点火灰,一看就是很久没人用过。
“虽然用得比较少但还是可以用的,我去给您拿火。”柒号看着这位年纪和自己差不多大的少年笑了笑。
上弦涉伸出藏在袖子里的小手,飞速变幻着指诀,手上的红色微光像是萤火虫一样飞向木炭,片刻不到木炭就开始冒着火光。
“你是巫师?”柒号惊讶地看着燃烧的木炭。
上弦涉点头。
“听说你是羽名府上的少爷?”柒号又问。
“羽名府上弦家,上弦涉。”上弦涉明亮的紫瞳泛着炭火的红光,显得十分妖异。
“身为一个雪国人,没见过你这么怕冷的,羽名府上弦家世代为将,竟有你这般体质娇弱的少爷。”雪岚哀讽刺道。
“那你呢,堂堂雪国皇子,十三余载身上不见一丝灵力。”上弦涉随口反驳道。
“你给我出去!”雪岚哀像是被揭了伤疤,愤怒吼道。
上弦涉抬头淡淡地看了一眼被气地满脸通红的雪岚哀,起身离开了这间充满着火光的大厅。
“岚哀皇子,您怎么又生气了啊,我之前就听说过上弦家捡来的少爷天生怕冷,但他体质可不娇弱啊,他可是上弦家几百年来修行天赋最高的巫师呢。”柒号凑近雪岚哀的耳边轻声说道。
“上弦家竟如此没落,就这样一个人还是几百年来修行天赋最高的巫师。”雪岚哀冷哼。
“雪国有你这样的皇子才是真的没落!”门口的少年也跟着冷哼一声。
“岚哀皇子不能这样说上弦家的,您忘了雪国武姬上弦灵晚大人啦?”柒号急忙补充一句。
“他能和灵晚阿姨比?”
“我可听说他是雪国少年中的第一人,比洛乐安还强呢,他的天赋堪比大公主梨蔚秋,今年便是六阶灵格的巫师了。”
雪岚哀目光转向被少年推开的木门,小雪飘摇而入。虽然他不能修行灵力,但不表示他不了解那个世界,普通巫师大半辈子也很难达到六阶灵格,在南方的灵术世界他们一般称六阶巫师为宗师。
黑夜拉开帷幕,庭院中的千年雪梨树下的灰白袍子少年捡起一根枯枝,身轻如燕地在雪地里起舞,地上厚厚的积雪却只留下很浅的脚印,剑术看似杂乱无章其神似鬼魅,一招一式都在空气中留下了一抹白色剑气。
洗星殿顶的黄色琉璃瓦上坐着的面具少女摆着小脚丫子,笑道:“哥,那就是里涧家的诡剑流?”
“嗯,诡剑流向来不在剑术而在身法,只是他竟然两者都兼顾了,身法少说到达了井中之月上层,这可是大部分岚岸本部的人都做不到的。”麋鹿面具的少年评价道。
“刚才看他在雪地里发抖的样子还真不信他能跟哥不分上下。”少女说道。
“不是不分上下,他确实比我强。”麋鹿面具的少年叹了口气。
“那只是别人道听途说的,你们又没有比较过。”
“我们经常比,而我一次都没有赢过,回去休息吧,明天还得上课呢。”空气中留下一阵无奈的声音。
“柒姐,给他收拾一间屋子吧,我回房间休息了。”雪岚哀喝完最后一口热茶,站起来说道。
柒号闻声点头笑道:“我马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