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达接到前往长安接走小皇帝的任务时,虽然很快就答应了下来,但内心中,犹然是震惊了许久。
大汉的这个朝廷,一年不如一年很久了,孟达依稀记得,刚懂事时,那时候的朝廷还是天威浩荡,只是民间隐约有些怨言;后来的黄巾之乱,天下间一时人心惶惶,但毕竟是一年就平息了,尽管随后几年还有些余波,终究都被一一平定……但,随着才三十多岁的壮年皇帝驾崩,这时代混乱的序幕终于正式拉开,权臣一个个登台,而在董卓挟持朝廷西迁长安之后,这个朝廷,可就一日比一日更像一个草台班子了。最浅显的一点,便是董卓篡权时,尚且能够号令天下,而到了李傕等人依样画葫芦的时候,能号令的,实质不过是长安周边的司隶一带而已。
而孟达无论从前还在关中的时候,到和法正携手南下汉中,再到此时,尽管对这个朝廷的谈论,也多有轻蔑之意,却是从来没有想到,居然有那么一天,他会得到这样一个任务:来到这个朝廷,来“请”小皇帝到主公的大营里去!
然而,震惊过后,孟达便渐渐冷静下来,一路纵马前来,在东门处又与守门的小股兵马交战,到此时也想好了如何应对。
无非,便是先以礼相请,真个请不动,就快刀斩乱麻,抽刀“请”去!小皇帝拿在手里,其他的倒也不须过分在意了。
禁军统领涂玮看着从东面一路疾驰到面前的这一支轻骑,心内惊疑不定,竟不由地就想起了刚刚撤走不久的李傕兵马……当然,无论从气势还是从服色上看,这支轻骑都决计不会是李傕的兵马。
涂玮忍不住就拔剑出鞘,身后兵士也一同拔了佩剑向前,只不过看涂玮的样子,并没有向前攻击的意思,只是在原地再度发问:“勤王?你等真个是汉中太守的兵马?可有凭证?”
受命前来,孟达自是拿到了贾政的印信,当下便即拿了出来,此外还拿出了一封帛书,一并呈上,这才说道:“事出紧急,太守大人命在下以太守印信相验;此外,尚书大人已到了汉中兵马本阵,特写此信与陛下……还请统领引在下前往面陛!”
涂玮验看了一番印信,入身禁卫,又升为统领,这等辨识的眼光倒是还有,仔细看清楚了,便交回给孟达,又看了一眼孟达,说道:“纵然要引将军面陛,却不能放将军带队入宫的……”
“无妨,我这支弟兄可在此处候命,我只带二十人进去!”
“这……”涂玮尚自有些为难,见孟达已领着二十名亲卫齐刷刷跳下了马,并下令其余兵马原地待命,向着涂玮迎了上去。
涂玮略略想了一想,终究把剑还了鞘,喝令手下好生看守,自引着孟达一干人入宫而去。
事情倒是比孟达设想的要顺利得多,小皇帝接见了他,略略对谈几句,一时便有忧虑之色浮现在脸上,再看过贾诩的帛书,便只是略加踟蹰,就决定随孟达出宫而去。
“孟达,那朝廷的百官呢?彼等又有作何安排?”
出宫的路上,小皇帝也是满腹心事,忍不住再度发问。
见了小皇帝之后,孟达原本心中有些翻腾的激动之意,反而淡了许多,此时甚而觉得有些好笑,想道:“这皇帝小儿本来便是如此寻常的一个少年……倒也没什么。至于百官,这年代又有什么用处?这样的小朝廷,又还有多少人跟着?”
心里这样想着,孟达还是做了表面恭敬的功夫,说道:“陛下,事出紧急,如今京城四处纷乱,实在是顾不得许多,请容微臣护卫陛下到汉中军大营,此后再做打算吧!”
小皇帝叹了口气,这时已走到宫门外,出行的辂车早已备好,孟达又复对着小皇帝躬身一礼,说道:“请陛下下令!”
这也是出发前,现时那位主公的老大人贾诩特地吩咐过的,说帛书里已给皇帝分说停当的,让他临行前务必下令。
小皇帝点了点头,叫过了几个近侍,便把各项命令一一下达,先是宫人的编点,此后是百官的通传……这些人,就让随后整结再往本营去,但皇帝显然不能留在此处坐等,因此命令下完,便即上了辂车,在孟达率领的轻骑的护卫下,缓缓向东而去。
……
长安城西部,此刻却是一片混乱光景。
被贾诩说动,引为同盟的张济,此前在城中四处放火,最后的目标,便是夺取城门,却不想城中另一部的兵马赶到,而且也不多加交涉,便即交战起来。
却是城中各部兵马里头,以悍勇著称的樊稠部。
当然,在交击了一段时间后,双方主将都压到了阵前,便有了短暂的停手。
张济引着侄儿张绣,一同扬着骑枪,徐徐指向对面的主将樊稠,喝道:“樊稠!李傕欺君,尚书大人父子已合兵在城外,不时就要入城了,不要与我等为敌!”
对面军阵中的樊稠冷笑了一声,往地上啐了一口,说道:“那贾诩我早看他不是好人!李傕,我自不服他,不过他也须敬我三分。我也听说那贾诩的庶子取了汉中的事,量他能带多少兵来?总之,你既然从贼行乱,只别怪我今日不念旧情,要拿你人头立威了!”
言毕,樊稠再一挥手,其部兵马再度扬刀向前,和张济军战到一起。
张济的兵马,虽然在这城中的各部里头,也排的上名号,然而终究是偏弱的,是以前些时日,在请教了贾诩之后,他自请向东去,出镇弘农,李傕也乐得城中少了一部碍眼的兵力,便封了他个镇东将军,其实若无这次的变数,他也是不日就要出城去的。至于樊稠,肆无忌惮地便朝他发起进攻,显然就是欺他所部兵力偏弱,此时城门又还一时没有拿下来,正是腹背受敌,看这样子,他若不能突破城门,不多时就要被樊稠所绞杀。
张济自然是明白个中要害,回头看了看中军处的贾诩家小,心内略安,暗忖道:“贾文和那老厮就算算计我,总也得顾及他的家眷!”
他又看了看这军阵的形势,咬了咬牙,对着身旁的侄儿张绣说道:“绣儿,此处有我抵挡,你向来悍勇,且领三百锐勇,去把城门抓紧给我拿下!”
“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