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吉在初中时代就去了寄宿学校,上大学时就离开了家乡去了远方的城市。他的阁楼房间还是他上初中前的样子,阁楼麻雀虽小五脏俱全,有独立的浴室和露台,墙上还贴着自己最喜欢的球星和电影大白鲨的海报。靠着墙的深棕色的祖传老书柜上面挤满了海洋博物杂志、矿物标本和一些零零散散的小东西,床下趴着一个漏了气的篮球。
已经是快10点了,阳光通过白色的窗帘洒在多吉蓬乱的头发上、随着梦不断抖动的眼皮上、高挺的鼻梁上......他已经记不清上一次睡得这么深沉是什么时候了,就像一个刚刚打仗归来的战士只想好好睡上一觉,再也没有硝烟和战火了。
直到一只调皮的海鸥飞到了多吉床边的窗上,翅膀拍打玻璃的声音惊醒了正在梦乡中的多吉。他揉了揉眼看到的是自己儿时的房间,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自己已经到了家,惊得坐了起来。从梦中清醒后多吉像往常一样穿上衬衫和西装裤。无意间他瞥见了他初中珍藏在抽屉里的宝藏MP3,他试着摸了摸开关,屏幕居然亮了!MP3唱起了久远的回忆,曾经的歌曲仿佛让他再次穿越到了学生年代,紧接着一小声惊叹,他给MP3插上耳机把它放进了裤兜里走下了阁楼,发现母亲正在用烤箱烤着什么香喷喷的东西,父亲则像往常一样坐在餐桌旁晒着太阳带着眼镜挤着眉头看着报纸,一切和二十年前是如此相似却略有不同,在外奔波了这么一大圈如今还是回到了自己的家乡,想到这里多吉的眼睛里有几颗泪珠在悄悄打转。
“哦,睡着真久啊,还习惯吗,儿子?”父亲放下报纸挑了一下眉毛并温柔地笑着说,穿着T恤和大裤衩的他看到儿子的穿着后和儿子妈互相偷偷对视了一眼点了点头,交流的信息是:可能还需要几天适应吧,慢慢来。
“嗯,还好,睡得很好啊——”多吉笑着懒洋洋地说,说完双手插进西装裤里。
“不错不错。”父亲缓缓拿起报纸,多吉不经意间看到报纸的头条是“商界富豪对源生沙滩的填海造陆不会停歇”。
“我去沙滩上转一转,然后买一些东西做午饭。”多吉说。
“啊——嗯——沙滩过几天再去吧,不着急。”父亲再次放下报纸支支吾吾地说。父亲知道他的儿子最近遭遇了很多不高兴的事儿,他想让儿子好好在家休息休息,不想让儿子知道他曾经儿时最爱的那片沙滩已经变成了丑陋的公寓楼。那里本来有野生椰子树、雪白的珊瑚沙滩、长满藤壶的黝黑火山石、海螺、贝壳、寄居蟹......那些启发他的儿子成为海洋生物学博士的生命火花。
“午饭快好了,宝贝。”妈妈贴心地说,手上套着烤箱的防烫手套。早就是成年人了,居然被妈叫宝贝,让父母帮忙做饭,自己已经颓废到这种地步了吗?多吉感觉自己的脸在滚烫地燃烧,大脑嗡嗡响。
父亲一眼就看出了儿子的顾虑,“多吉啊,你好不容易回家一趟让你妈秀一下厨艺给你看嘛,鬼知道她又用那个烤箱烤什么玩意儿呢。”
母亲傲娇地给了父亲一个白眼。多吉忧郁地笑了笑,但是觉得自己该做点什么。
“我想吃金枪鱼罐头了,麻烦你了好儿子。”父亲呲牙笑着拍了拍儿子的肩膀,“麻烦你12点之前把罐头带回来,嘿嘿。”
“一天天的跟个奴隶主似的就知道看报纸什么都懒得做。”母亲小声嘀咕着。
多吉穿上皮鞋快步走在小路上,聆听者MP3里的歌曲脑海里不断地闪回着记忆,他的穿着与身边当地人显得格格不入,但是潜意识处在紧绷状态的他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他继续像机械般前进着。
多吉走得太快了,买到罐头之后看时间还早他就近去了一处沙滩,这片沙滩的砂砾很粗糙,沙滩是深褐色的。奇形怪状的黑色礁石包围着沙滩,他沿着崎岖的石崖缓慢爬到了低于顶端十多米的沙滩。这片沙滩十分隐蔽,抬起头可以看到各种各样的海鸟在礁石之间盘旋着,此起彼伏的鸣叫声宣誓着一个人类闯入了他们的领地,鸟儿们小心地注视着这个“入侵者”。雪白的浪花冲刷着粗糙的沙子发出“嘶——嘶——”的声音,海风从礁石的缝隙间吹进来,卷来一股浓重的退潮后的海腥味。海鸟们在礁石的缝隙中寻找着退潮送来的免费自助餐。
看着脚下粗糙的砂石礁石上的珊瑚和水草,不时闪现的螃蟹和争夺水坑的海虾,恐怕涨潮时这个地方会被完全淹没,变成海底世界。多吉仔细地观察着海浪,手机上的潮汐时间表显示1小时内海水不会淹没这个地方,于是他继续沿着蜿蜒的黑礁石沙滩行走,在穿越了几条狭窄的缝隙后,空间豁然开朗,向上看去这里仿佛是一个藏着沙滩的天坑。多吉顿时找到了儿时在这些礁石之间与伙伴们探险的时光,那时他总是调皮地爬上礁石结果被礁石上锋利的海蛎划伤手指......
突然,多吉发现不远处的岸边,浪花拍打着一个深色的物体,绝不是石头,不是木头,而是一条搁浅的鲨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