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顿饭吃得主宾尽欢。
黄珊珊虽然在公司里一向沉稳,但是每次带大家出来的时候并不拘谨。这些女孩平时有多辛苦她一清二楚,所以但凡有这种消遣的机会她都竭尽所能让大家开心,不想让她们有丁点放不开的感觉,完全没有领导的架子。今天说是聚餐其实也是仁峻的新人欢迎会,她更要好好的张罗一番,也算是委婉的表达下歉意,毕竟一个星期以来同事们的态度实在不怎么样。这种用人脸朝前不用人脸朝后的嘴脸非她们本意,怪就怪仁峻实在藏得太深,年轻人有才华要好好的展现出来啊。
仁峻很喜欢火锅,他第一次吃。这个热乎乎的东西眼下吃略微有些不合时宜,冬天吃比较应景,奈何味道实在是太棒了。各色的食材在那个犹如被施了魔法一样的汤里一沾,怎么会那么好吃?他的饭量其实是正常水平,不是那种吞天吐地的大胃王。见女孩子们点的多又不忍心剩下,到最后差不多已经连坐着都费劲了。这顿饭从下午4点多吃到晚上8点,一群人还是意犹未尽,当下决定去唱歌,就在准备结账的时候一个电话打破了这个和谐的场面,是陈琳的。
“喂,爸。我在外面,跟同事在一起。怎么了?你又这样!”她的态度突然变得很激动“都几次了?你每次都这么说!”
之后的对话突然变成了另一种方言,仁峻没听懂,但是见她挂电话的时候眼睛是红的。
“黄姐,我有点事先回去一趟,你们先去。新人你也一起啊,今天黄姐请,小陌唱歌可好听了。”强颜欢笑之后扭头便跑出去了。
几个女人暗自叹了口气,陈琳的事情她们知道,这也不是第一次了。仁峻不明所以,只是静静的坐在那,一只手扶着肚子,眼睛看着陈琳的方向。
“你个大男人就这么看着!”张辰突然咆哮起来。
“小琳姐喝酒了,你去看看吧。”何小陌也有些着急。
“就知道吃”
面对众人突如其来的指责,仁峻丝毫没有生气的样子,看了看眼前的火锅憨笑了一下,这才起身跟出去。
不过他吃的实在有些多,走起来感觉好费劲。出门看见陈琳本该一个闪身的距离,居然小跑了七八步还喘着气。“我送你,黄姐她们不放心。”
陈琳此时脸上挂着珍珠,看见他赶忙擦了一下。“不用,你。。。。。。”没等说完就看见仁峻已经拦好了出租正在向她招手,犹豫再三还是坐了上去。一路上她似乎很想说点什么,可实在不知道怎么开口。仁峻一句话都没有,半趟在椅子上,略微摇下点窗户看着窗外,不知道在想什么。这给了她充足的时间用来安静,单凭这一点她就很感谢仁峻。沉默有时候是最大的美德。
陈琳的故事从她9岁那年讲起。那年她的父母离婚了,母亲走的相当决绝。她和父亲相依为命,然而父亲却不可救药的迷恋上了彩票和酗酒。他固执的认为,妻子的离开只是因为他没钱而已,只要他中了彩票,就可以把前妻找回来。这种不切实际的幻想让父亲花光了所有的积蓄,工作也没了,只能靠捡垃圾度日,陈琳的童年悲惨无比。后来考上了大学,家里连学费都出不起,最后申请了特困生减免才渡过难关。本以为进了公司,靠着不错的薪水日子能有所好转,没想到父亲见女儿有了钱变本加厉,于是被放高利贷的人盯上了。这一次,她们父女二人失去了生活几十年的房子,陈琳只能租一个小屋安置自己和酗酒的父亲。期间谈过两次恋爱,第一次的男朋友对她的父亲有很大成见,两人经常吵架,最终劳燕分飞;第二个更加糟糕,那个看似对她百般宠爱的男人只不过是逢场作戏,在一起不到一年连招呼都没打就消失了。从此陈琳开始学会喝酒。高利贷的金主依然不肯放过他的父亲,总是想方设法借他点儿钱让他去买那些看似回报更高的小六合彩,结果当然是赔的干干净净,陈琳每次发现都大发雷霆但父亲死性不改。今天又是同样的故事,催债的人上门了。
陈琳让司机把车停在了离家很远的地方,对仁峻说了声谢谢,见仁峻没有跟下来才默然离去。她的家事设计部几个姐妹其实都知道,但即便是这样,她也不想让人亲眼看见,算是想保留最后一丝尊严。过了差不多10来分钟,两个男人从小区走出来。一个秃头胖子满脸凶煞,穿一件虎头图案的黑色背心,露出后背上半张阎罗王的刺青;另一个头发染成了黄色,年纪稍小,跟在后面一脸的崇拜,手里还夹着半根香烟。两人就这么有说有笑的走远了。
仁峻到家的时候已将近凌晨三点。老李夫妇估计刚刚睡下,他蹑手蹑脚的进了屋,隔壁似乎有些动静,看来自己还是惊扰到他们了。下次再这么晚的话还是在外面过夜吧,仁峻暗暗的想。
第二天,仁峻又迟到了。比上一次还要过分,差不多快12点了才姗姗来迟。几个女孩的态度又恢复到了他刚来时候的样子,不,比那还要糟糕。昨天让他去送陈琳,事后打电话想问问情况,没想到这家伙把人送到家连车都没下就跑了,这种男人纵然再有才华也没有担当。女人们此时毫不吝惜自己的毒舌,各种鄙夷蔑视的言语层出不穷。陈琳有些于心不忍,中间帮着说了些好话,毕竟从她的角度讲,昨天仁峻的处理方式其实为她保留了最大的颜面。无奈,道理大家虽然都懂,可看见仁峻就想发火。
同一时间,距离陈林家不到一公里的一个六合彩店里,老板王德发正以极其扭曲的惊恐表情擦着汗,旁边一个黄色头发的年轻人早已呆若木鸡。两人面前的桌子上放着崭新的5万元现金。用来装钱的是一个皮口袋,上面有个阎罗王的刺青。
那天以后有两件事再也没有发生:王德发的头马吕胖子再也没有出现;所有的人再也不肯借钱给老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