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星本已改口,适才见他要翻脸,哪敢直呼其名。
“洛星月,叫我阿星便是。”阿星道。
“青蚺。”青蚺仍在赌气。
怜世点点头,施了一礼,对青蚺道:“小僧鲁莽失察,实在对不住!“
青蚺摆摆手道:“罢了。”
怜世又问阿星:“不知二位向着荒芜之地走去,是有何事?”
阿星失笑,心道,他莫不是以为我又要去掘人坟头吧?但转念一想,还真是……
便毫无保留的将王家女的事全盘告知。
谁知怜世竟大吃一惊!原来,这怜世也是因着孩童失踪一事而来……
怜世俗家名唤作钟行,原是四川鹤鸣人士,本是一纨绔子弟,成日里打架,喝酒,闹事,其父恨他惹是生非,甚是不喜。
他对父亲亦是毫无半点敬爱之心,父子不像父子,倒像仇人。
这仇恨并非毫无缘由。
钟行的母亲多年前生下一女,即是钟行的姐姐。
原本得了第一个孩子,一家人是欢天喜地,谁知有一日,钟行的母亲突然抱着襁褓中的女婴冲出卧房,叫来府里众人,哭闹着道:“孩子!孩子丢了!”
众人大奇,这孩子不是在手中抱着吗?
夫人哭道:“这不是,这不是我的孩子!”
众人不解,心道:老爷外出办事,特意命府里加派了人手值夜,若有贼人偷窃孩童,何以竟半点都未察觉?且要偷窃孩童,为何又要拿孩童来换?岂非可笑?”
夫人见无人信她,哭闹的更是凶了:“这真的……真的不是我的孩子,是不是我的孩子我还不知道么?”
府里的乳娘也闻声来劝,道:“娘子啊,这孩子尚小,模样那是一天一个变,有时看着不像,那也是有的!”
夫人见偌大的钟府竟无一人信她,直哭的撕心裂肺,状似疯癫。
终于挨到钟老爷回来,竟连这钟老爷也是不信,只道她月子里没坐好,发了疯病。起初还心疼得很,对这钟夫人无微不至的照顾。
直到有一日,这钟夫人突然掐上了女婴的脖子,直说这女婴是个怪物,定是她吃了自己的孩子。钟老爷赶紧命手下人拉开,这女婴才没被活活掐死。
自此之后,便将这钟夫人关了起来。
直至多年后又有了钟行,精神才算稳定了些,只是不能看见大女儿,一见大女儿便发疯病。
钟行幼时虽知自己母亲精神不太好,母亲对他却是喜爱有加,是以与母亲感情极为深厚,有一日,钟夫人病中将他叫道床前,对钟行道:“儿啊,他们都不信娘,你可信么?”
钟行点点头。
钟夫人抹一把眼泪又道:“你听娘说,你现在的这个姐姐,并不是你真正的姐姐,你,替娘去寻你的姐姐好不好?”
钟行甚是不解,可见钟夫人眼神清澈,不像是胡言乱语的疯话。
这钟夫人并非发了疯病,不认得自己的孩子,女婴刚出生时,她也未察觉,过了几日,才发现这女婴的右耳后竟有一个梅花状的胎记,红似朱砂,甚是清晰。
钟夫人曾听家中老人讲过,若初生孩童身上有胎记的,便是鬼神事前做的记号,总有一天要来收了去,实在不祥。
因这胎记长在耳后,是以除了她这亲娘,别人都未曾留意到,便将这事隐瞒下来。
直到那天一早,钟夫人睡醒便去抱女儿,却发现女儿比昨日轻了些许,再一瞧这女婴面貌,心中大惊,赶忙翻起她右耳查看,哪里还有什么梅花胎记!
惊得她连鞋都没穿就跑出门去……
钟行听完,便信了这话,连忙跑去找父亲分辨,直说家中这个姐姐是个妖怪。
钟老爷又气又恼,想这家里一个疯子就够了,竟连自己亲生的儿子也是这样,将他狠打了一顿,扔回了钟夫人房里。
自此,对这娘儿俩不闻不问,又娶了填房,生了儿女,和和美美。
想着不缺她母子衣食,已是仁至义尽。
这钟行幼小失教,性子顽劣不堪,横行霸道,钟老爷也由着他去,只要不闯出弥天大祸,便也懒得搭理。
钟行虽顽劣,对自己母亲倒是敬爱,知她喜梅花,只要外出,总会带些梅花状的小玩意哄母亲开心,一日,带回只梅花状的小簪子,兴冲冲的赶回来,却见府中下人驮着母亲的尸首走了出来。
钟行立即大惊失色,赶紧将梅花簪子塞入怀中,扑到钟夫人的尸首上。
哭着喊着不让人将他娘抬出府去,钟老爷见他胡闹,大怒:“人死了,都要抬出去呀!放在府里岂不晦气?”
钟行一听,怒从心头起,一头撞在钟老爷肚子上,按住了便打,一边打一边骂:“老混蛋!你还我娘!你还我娘!”
府中下人连忙七手八脚拉开,再看这钟老爷已是满口满鼻的血,气得头发倒竖,骂道:“来人,快来人!给我打死这逆子!”
府中下人见老爷气的发了疯,拿起板子,将钟行按在地上便往死里打。
没几板子下去,钟行便只有出气儿没进气儿了……
正在这时,门外突然走进一大头僧人,道声:“阿弥陀佛,上天有好生之德。”便大步走了进来。
钟老爷见这僧人气度不凡,面色红润,中气十足,一句话讲完似还有余音绕耳,不敢怠慢。
忙喝下人住了手。
僧人道:“不知小公子犯了何事?要取他性命?”
钟老爷叹口气,便如此如此这般这般道来。
僧人冷哼一声,道:“既这府里容不下他,那便由我带走吧!”
说罢,便将钟行夹在腋下,走出府去,剩钟老爷及府中下人,愣在原地……
这钟行被僧人带回了一座隐秘的庙宇,路上已将伤势养好,随后便在这庙中安顿下来。
僧人赐他法号怜世,虽剃了度却并未授戒疤。
庙宇香火虽稀,倒也静谧,一日复一日,暮鼓晨钟,斋戒读经,习武修行,怜世早已不复昔日顽劣,性子已修得沉稳。
一日,僧人将他叫到座前,道:“怜世,你今日便下山去吧。”
怜世一愣,不知僧人是何意思,急问道:“师傅为何赶我下山?”
僧人只道:“你我师徒缘分已尽,不宜在此久留,且下山去吧。”
说罢便将怜世赶了出来。
怜世虽下了山,却无处可去,便想着回世俗的家中看一看,回到鹤鸣,却哪里还有钟府的所在,打听之下,才知钟府早就搬了家……